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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第1页）

怕惹事，结果还是惹上了，张目的小子回去给我告了状。三娘找我算账：&ldo;你跟孩子多嘴多舌说什么来着？&rdo;我赶紧洗刷自己：&ldo;天地良心，犯歹的话我一句都没说。&rdo;三娘不信，捋胳膊挽袖子就要教训我。跑，我没她腿快；打，我又打不赢她，正不知如何了局。林驿丞那边厢叫嚷起来：&ldo;张目家的，你嫂子发作起来了，快去请稳婆子来。&rdo;三娘见林驿丞如此吩咐，不敢耽搁，忙忙地去叫人了。我赶到林驿丞跟前，主动请命：&ldo;有什么营生，你尽管指派。&rdo;林驿丞一把几乎搡我一个跟头：&ldo;我都使不上劲儿，你就更多余了。&rdo;祝氏在屋里叫得吓人，林驿丞就更着急了。正火上房的时候，三娘引稳婆子到了，砰地撞上门，将我跟林驿丞都关在了门外。少顷，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我们才不禁松一口气。林驿丞趴在窗台上问：&ldo;媳妇，你怎样了？&rdo;祝氏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ldo;好着呢。&rdo;林驿丞又追着问：&ldo;生个儿，还是生个女？&rdo;三娘说：&ldo;胖丫头子。&rdo;林驿丞扭脸瞪我一眼：&ldo;都怪你跟着，闹个跟你一样的结果，要是张目在的话……&rdo;未等他的话音儿落地，我便接口说：&ldo;要是张目在的话，你就生上一对胖儿子了，是不？&rdo;林驿丞嘿嘿一笑：&ldo;不是俩儿子，也得是一儿一女。&rdo;这时候，三娘招呼说：&ldo;进来瞧瞧吧。&rdo;我跟在林驿丞的屁股后面也往屋里走，林驿丞又将我推出来：&ldo;你赶紧告诉老娘和王品两口子一声去。&rdo;没办法，我只好掉过头来，去知会王品一声。王品媳妇架着老娘，提溜着红糖奔林驿丞家去；我坐在凳上，叫王品拿酒给我喝。王品说：&ldo;待会儿有喜酒不喝，偏要在我儿这喝寡酒，真是个烧包。&rdo;我一想，对呀，不能便宜了林驿丞，得让他把家藏的陈年老酒找出来，叫我好好解解馋。

这一晚上，没人灌林驿丞，林驿丞倒是自己把自己灌醉了，端着酒盅不住地向老天叩拜：&ldo;在下蒙苍天厚恩，原以为罪孽深重，手上沾的鲜血太多，再不会有子嗣延续香火了，谁知苍天法外施恩，我姓林的死不足以报万一……&rdo;三娘对张目说：&ldo;快扶他去睡下，也省得在这里一个劲儿胡说八道。&rdo;

直军攻不进来，却又不退，围个铁桶阵。日子久了，城里的空气越发紧张了。四门口都跪着披枷带锁的犯人，那是夜里趁黑驾船企图出城的渔人和船家，也有逃兵，个个被打得遍身是血。林驿丞告诉客栈里所有人都不许迈出大门一步，反正我们藏的粮食足够吃上一年半载的了，饿不着。听说，城里穷困人家为了一口袋米面而卖黄花大闺女的不在少数，不知我就怎么无端想起了当年的九儿，眼泪就像水也似的直落下来。偏巧叫丫头子瞅个满眼，她用小肉手替我抹着泪问道：&ldo;好好的，你为何要哭啊？&rdo;我伤心得要死，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将丫头子搂在怀里，嘴上却说：&ldo;爹不是哭，是害眼。&rdo;丫头子挣脱我的手说：&ldo;你等着，我去给你讨眼药去。&rdo;我问她：&ldo;你去哪里讨去？&rdo;丫头子理直气壮地说：&ldo;除了张家，还能有谁家。&rdo;我又问：&ldo;为何非找张家呢？&rdo;丫头子说：&ldo;那是我婆家呀。&rdo;想来，这又是九儿做的一件功德，还是她想得长远。

这时候，照看丫头子的妇人捎话来说：&ldo;林驿丞的娘子祝氏要姐儿过去说说话。&rdo;我将丫头子送过去，老娘他们都在。因还未出满月，祝氏在里屋斜倚着个素花大靠枕奶着孩子；我不便进去，只坐在外间。祝氏招呼丫头子到她跟前去，看看小妹妹长得俊不。我听丫头子说：&ldo;景儿姐姐，你说俊不？你要说俊，那就是俊。&rdo;我心说：丫头子越大越随她娘了，能说又会道。林驿丞坐在杌凳上一口一口地抽着烟，理也不理我。我说：&ldo;你见了客，一杯香茶都舍不得奉上，像什么话？&rdo;林驿丞皱着眉说：&ldo;别招我，我正心烦。&rdo;我问他又有什么烦心事，林驿丞说：&ldo;从早上我就派伴儿出去找个奶妈来，溜溜走一天了，到这会儿了，还没回来。&rdo;我心里咯噔一下子：&ldo;风传外头正为守城人手不够抓壮丁呢，伴儿别是叫他们绑了吧？&rdo;林驿丞着急地说：&ldo;我担心的正是这个。&rdo;我腾地站起来，拽着他的胳膊说：&ldo;那还坐这里磨蹭什么，还不赶紧找找去。&rdo;

我们相跟着走到大门口，刚要出去，林驿丞又犯嘀咕了，将我拉住：&ldo;咱就这么直不楞登地出外，也叫人抓去守城去怎么办？&rdo;我一想也是，那不正好送上门去吗！幸亏林驿丞人头熟，招呼俩老叫花子来，一个瘸，一个拐，估计求大兵要他们，大兵也不要。我们把伴儿的模样长相、个头高矮和穿着打扮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老叫花子却不耐烦了：&ldo;二位爷不用费这么多口舌，我们爷们儿诚心报效，这就去了。&rdo;我冲着他们的背影喊：&ldo;慌什么呀，我还没说完呢。&rdo;林驿丞说：&ldo;论察言观色，叫花子比我们在行，他们指这个糊口呢。&rdo;回复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有了，伴儿果然是被大兵掳了去，现在东门楼子上搬砖，以加固城墙。林驿丞说：&ldo;他还是个小崽子，怎当得起这份花力气的差使。&rdo;老叫花子说：&ldo;莫说他已十三四了，就是八九岁拾马粪的孩子，那里也有六七号了。&rdo;我问：&ldo;你们知道他们夜里宿在何处吗？&rdo;老叫花子转了转眼珠儿：&ldo;怎么，二位爷是打算将孩子鼓捣回来？&rdo;林驿丞说：&ldo;讨得回来就讨，讨不会来就抢。&rdo;老叫花子笑了：&ldo;何须那么大费周章，一句话就能办妥。&rdo;我不大信，怀疑他们是吹牛，江湖上有几个不是说大话使小钱的主儿？偏偏林驿丞竟当真：&ldo;你们细细说来。&rdo;老叫花子说：&ldo;带头修墙的是曹六爷，他家三代都在工部当石匠头，皇上没了以后，他才回到通州城。&rdo;我急，抢话说：&ldo;闲白暂且别说，拣要紧的说。&rdo;老叫花子说：&ldo;曹六爷最是厚道，跟我们爷们儿也和气，只要知会他一声，叫他借故遣你们客栈的小爷去采买，就势一溜号，不就结了？&rdo;我问他们：&ldo;就这么简单？&rdo;老叫花子使劲点点头说：&ldo;就这么简单。&rdo;林驿丞高兴了，拿出一袋子大洋，递过去：&ldo;带上，也许用得上。&rdo;俩老叫花子一下子把脸掉下来：&ldo;林爷，这就是见外了，你拿我们不当朋友看。&rdo;林驿丞不好意思了：&ldo;不是给你们的，是打点别人用的。&rdo;老叫花子说：&ldo;要花钱才能办事，你们还找我们则甚，那就谁都可以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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