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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第1页）

这伯爵便向李铭道：&ldo;如何？刚才不是我这般说着，他甚是恼你。他有钱的性儿，随他说几句罢了。常言：嗔拳不打笑面。如今时年，尚个奉承的。拿着大本钱做买卖，还带三分和气。你若撑硬船儿，谁理你！全要随机应变，似水儿活，才得转出钱来。你若撞东墙，别人吃饭饱了，你还忍饿。你答应他几年，还不知他性儿？明日交你桂姐赶热脚儿来，两当一：就与三娘做生日，就与他陪了礼儿来，一天事都了了。&rdo;李铭道：&ldo;二爹说的是。小的到家，过去就对三妈说。&rdo;说着，只见来安儿放桌儿，说道：&ldo;应二爹请坐，爹就出来。&rdo;

不一时，西门庆梳洗出来，陪伯爵坐的，问他：&ldo;你连日不见老孙、祝麻子？&rdo;伯爵道：&ldo;我令他来，他知道哥恼他。我便说：&lso;还是哥十分情分，看上顾下，那日蜢虫蚂炸一例扑了去，你敢怎样的！&rso;他每发下誓，再不和王家小厮走。说哥昨日在他家吃酒来？他每也不知道。&rdo;西门庆道：&ldo;昨日他如此这般，置了一席大酒请我，拜认我做干老子，吃到二更来了。他每怎的再不和他来往？只不干碍着我的事，随他去，我管他怎的？我不真是他老子，管他不成！&rdo;伯爵道：&ldo;哥这话说绝了。他两个，一二日也要来与你服个礼儿，解释解释。&rdo;西门庆道：&ldo;你教他只顾来，平白服甚礼？&rdo;一面来安儿拿上饭来，无非是炮烹美口肴馔。西门庆吃粥，伯爵用饭。吃毕，西门庆问：&ldo;那两个小优儿来了不曾？&rdo;来安道：&ldo;来了这一日了。&rdo;西门庆叫他和李铭一答儿吃饭。一个韩佐，一个邵谦，向前来磕了头，下边吃饭去了。

良久，伯爵起身，说道：&ldo;我去罢，家里不知怎样等着我哩。小人家儿干事最苦，从炉台底下直买到堂屋门首，那些儿不要买？&rdo;西门庆道：&ldo;你去干了事，晚间来坐坐，与你三娘上寿，磕个头儿，也是你的孝顺。&rdo;伯爵道：&ldo;这个一定来，还教房下送人情来。&rdo;说毕，一直去了。正是：

酒深情不厌，知己话偏长。

莫负相钦重，明朝到糙堂。

第七十三回　　　　潘金莲不愤忆吹箫　　西门庆新试白绫带词曰：

唤多情，忆多情，谁把多情唤我名？唤名人可憎。为多情，转多情，死向多情心不平。休教情重轻。

话说应伯爵回家去了。西门庆就在藏春坞坐着，看泥水匠打地炕。墙外烧火，安放花糙，庶不至煤烟熏触。忽见平安拿进帖儿，禀说：&ldo;帅府周爷差人送分资来了。&rdo;盒内封着五封分资：周守备、荆都监、张团练、刘薛二内相，每人五星，粗帕二方，奉引贺敬。西门庆令左右收入后边，拿回帖打发去了。

且说那日，杨姑娘与吴大妗子、潘姥姥坐轿子先来了，然后薛姑子、大师父、王姑子，并两个小姑子妙趣、妙凤，并郁大姐，都买了盒儿来，与玉楼做生日。月娘在上房摆茶，众姊妹都在一处陪侍。须臾吃了茶，各人取便坐了。

潘金莲想着要与西门庆做白绫带儿，即便走到房里，拿过针线匣，拣一条白绫儿，将磁盒内颤声娇药末儿装在里面，周围用倒口针儿撩fèng的甚是细法，预备晚夕要与西门庆云雨之欢。不想薛姑子蓦地进房来，送那安胎气的衣胞符药与他。这妇人连忙收过，一面陪他坐的。薛姑子见左右无人，便悄悄递与他，说道：&ldo;你拣个壬子日空心服，到晚夕与官人在一处，管情一度就成胎气。你看后边大菩萨，也是贫僧替他安的胎，今已有了半肚子了。我还说个法儿与你：fèng个锦香囊，我书道朱砂符儿安在里面，带在身边，管情就是男胎，好不准验。&rdo;这妇人听了，满心欢喜，一面接了符药，藏放在箱内。拿过历日来看，二十九日是壬子日。于是就称了三钱银子送与他，说：&ldo;这个不当什么，拿到家买菜吃。等坐胎之时，我寻匹绢与你做衣穿。&rdo;薛姑子道：&ldo;菩萨快休计较，我不象王和尚那样利心重。前者因过世那位菩萨念经，他说我搀了他的主顾，好不和我嚷闹，到处拿言语丧我。我的爷，随他堕业，我不与他争执。我只替人家行好事，救人苦难。&rdo;妇人道：&ldo;薛爷，你只行你的事，各人心地不同。我这勾当，你也休和他说。&rdo;薛姑子道：&ldo;法不传六耳，我肯和他说！去年为后边大菩萨喜事，他还说我背地得多少钱，擗了一半与他才罢了。一个僧家，戒行也不知，利心又重，得了十方施主钱粮，不修功果，到明日死后，披毛戴角还不起。&rdo;说了回话，妇人教春梅：&ldo;看茶与薛爷吃。&rdo;那姑子吃了茶，又同他到李瓶儿那边参了灵，方归后边来。

约后晌时分，月娘放桌儿炕屋里，请众堂客并三个姑子坐的。又在明间内放八仙桌儿，铺着火盆摆下案酒，与孟玉楼上寿。不一时，琼浆满泛，玉［口口冖斗］高擎，孟玉楼打扮的粉妆玉琢，先与西门庆递了酒，然后与众姊妹叙礼，安席而坐。陈敬济和大姐又与玉楼上寿，行毕礼，就在旁边坐下。厨下寿面点心添换，一齐拿上来。众人才吃酒，只见来安拿进盒儿来说：&ldo;应保送人情来了。&rdo;西门庆叫月娘收了，就教来安：&ldo;送应二娘帖儿去，就请你应二爹和大舅来坐坐。我晓的他娘子儿，明日也是不来，请你二爹来坐坐罢，改日回人情与他就是了。&rdo;来安拿帖儿同应保去了。西门庆坐在上面，不觉想起去年玉楼上寿还有李大姐，今日妻妾五个，只少了他，由不得心中痛酸，眼中落泪。

不一时，李铭和两个小优儿进来了。月娘吩咐：&ldo;你会唱&lso;比翼成连理&rso;不会？&rdo;韩佐道：&ldo;小的记得。&rdo;才待拿起乐器来弹唱，被西门庆叫近前，吩咐：&ldo;你唱一套&lso;忆吹箫&rso;我听罢。&rdo;两个小优连忙改调唱《集贤宾》&ldo;忆吹箫，玉人何处也。&rdo;唱了一回，唱到&ldo;他为我褪湘裙杜鹃花上血&rdo;，潘金莲见唱此词，就知西门庆念思李瓶儿之意。及唱到此句，在席上故意把手放在脸儿上，这点儿那点儿羞他，说道：&ldo;孩儿，那里猪八戒走在冷铺中坐着──你怎的丑的没对儿！一个后婚老婆，又不是女儿，那里讨&lso;杜鹃花上血&rso;来？好个没羞的行货子！&rdo;西门庆道：&ldo;怪奴才，听唱罢么，我那里晓得什么。单管胡枝扯叶的。&rdo;只见两个小优又唱到：&ldo;一个相府内怀春女，忽剌八抛去也。我怎肯恁随邪，又去把墙花乱折！&rdo;那西门庆只顾低着头留心细听。须臾唱毕，这潘金莲就不愤他，两个在席上只顾拌嘴起来。月娘有些看不上，便道：&ldo;六姐，你也耐烦，两个只顾强什么？杨姑奶奶和他大妗子丢在屋里，冷清清的，没个人儿陪他，你每着两个进去陪他坐坐儿，我就来。&rdo;当下金莲和李娇儿就往房里去了。

不一时，只见来安来说：&ldo;应二娘帖儿送到了。二爹来了，大舅便来。&rdo;西门庆道：&ldo;你对过请温师父来坐坐。&rdo;因对月娘说：&ldo;你吩咐厨下拿菜出来，我前边陪他坐去。&rdo;又叫李铭：&ldo;你往前边唱罢。&rdo;李铭即跟着西门庆出来，到西厢房内陪伯爵坐的。又谢他人情：&ldo;明日请令正好歹来走走。&rdo;伯爵道：&ldo;他怕不得来，家下没人。&rdo;良久，温秀才到，作揖坐下。伯爵举手道：&ldo;早晨多有累老先生。&rdo;温秀才道：&ldo;岂敢。&rdo;吴大舅也到了，相见让位毕，一面琴童儿秉烛来，四人围暖炉坐定。来安拿春盛案酒摆在桌上。伯爵灯下看见西门庆白绫袄子上，罩着青缎五彩飞鱼蟒衣，张牙舞爪，头角峥嵘，扬须鼓鬣，金碧掩映，蟠在身上，唬了一跳，问：&ldo;哥，这衣服是那里的？&rdo;西门庆便立起身来，笑道：&ldo;你每瞧瞧，猜是那里的？&rdo;伯爵道：&ldo;俺每如何猜得着。&rdo;西门庆道：&ldo;此是东京何太监送我的。我在他家吃酒，因害冷，他拿出这件衣服与我披。这是飞鱼，因朝廷另赐了他蟒龙玉带，他不穿这件，就送我了。此是一个大分上。&rdo;伯爵极口夸道：&ldo;这花衣服，少说也值几个钱儿。此是哥的先兆，到明日高转做到都督上，愁没玉带蟒衣？何况飞鱼！只怕穿过界儿去哩！&rdo;说着，琴童安放钟箸，拿酒上来。李铭在面前弹唱。伯爵道：&ldo;也该进去与三嫂递杯酒儿才好，如何就吃酒？&rdo;西门庆道：&ldo;我儿，你既有孝顺之心，往后边与三嫂磕个头儿就是了，说他怎的？&rdo;伯爵道：&ldo;磕头到不打紧，只怕惹人议论我做大不尊，到不如你替我磕个儿罢。&rdo;被西门庆向他头上打了一下，骂道：&ldo;你这狗才，单管恁没大小！&rdo;伯爵道：&ldo;有大小到不教孩儿们打了。&rdo;两个戏说了一回，琴童拿将寿面来，西门庆让他三人吃。自己因在后边吃了，就递与李铭吃。那李铭吃了，又上来弹唱。伯爵叫吴大舅：&ldo;吩咐曲儿叫他唱。&rdo;大舅道：&ldo;不要索落他，随他拣熟的唱罢。&rdo;西门庆道：&ldo;大舅好听《瓦盆儿》这一套。&rdo;一面令琴童斟上酒，李铭于是筝排雁柱，款定冰弦，唱了一套&ldo;叫人对景无言，终日减芳容&rdo;，下边去了。只见来安上来禀说：&ldo;厨子家去，请问爹，明日叫几名答应？&rdo;西门庆吩咐：&ldo;六名厨役、二名茶酒，酒筵共五桌，俱要齐备。&rdo;来安应诺去了。吴大舅便问：&ldo;姐夫明日请甚么人？&rdo;西门庆悉把安郎中作东请蔡九知府说了。吴大舅道：&ldo;既明日大巡在姐夫这里吃酒，又好了。&rdo;西门庆道：&ldo;怎的说？&rdo;吴大舅道：&ldo;还是我修仓的事，要在大巡手里题本，望姐夫明日说说，教他青目青目，到年终考满之时保举一二，就是姐夫情分。&rdo;西门庆道：&ldo;这不打紧。大舅明日写个履历揭帖来，等我取便和他说。&rdo;大舅连忙下来打恭。伯爵道：&ldo;老舅，你老人家放心，你是个都根主子，不替你老人家说，再替谁说？管情消不得吹嘘之力，一箭就上垛。&rdo;前边吃酒到二更时分散了，西门庆打发李铭等出门，就吩咐：&ldo;明日俱早来伺候。&rdo;李铭等应诺去了。小厮收进家伙，上房内挤着一屋里人，听见前边散了，都往那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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