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旋即商定:&ldo;万一阿大人无法扭转乾坤,我们先交二十万两银票给图尔海,然后全力筹借另二十万。&rdo;
黎五爷留潘振承在黎府食宿,潘振承坚持自己上客栈住。黎五拗不过潘振承,送他出门,潘振承抱拳含泪道:&ldo;现在世事难料,我不想让五爷卷进来。万一晚生遭遇不测,有劳五爷派人和陈三送少东主灵柩回广东,也把晚生的情况实禀东主或东主家人,说潘某无能,有愧东主。&rdo;
潘振承话音哽咽,一转身,消失在灰蒙凄迷的夜色中。
筹银碰壁
潘振承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车轱辘声和小贩的叫卖穿透窗纸,一声声传来。潘振承推开窗户,带进一抹明媚的阳光。惠来客栈外面是个菜市,街的两侧摆满了各式小摊,卖菜的,卖鲜果的,炸油条麻花的,煮牛羊杂碎汤的,像在比嗓门,一声高过一声。客栈木栅门外停着一辆驴车,车把式靠着车篷,眼睛朝里张望。
小二打来热水让客人洗脸漱口,潘振承叫小二给他买早点。简单地漱洗完毕,潘振承坐小圆桌旁,拿出记有粤闽商人和粤籍京官的名册看。按照潘振承的要求,黎五将他们分成贫、富、亲、疏四大类,每一类都勾出几个代表人物。
吃过早点,潘振承关上窗户,这是他在多雨的南方养成的习惯。他似乎注意到什么,合上窗户又推开,发现那辆驴车还停在木栅门外,一个出门的客人想乘驴车,车把式同他交谈了数句,断然拒绝了他。潘振承听不清他们说话,他昨晚就预感到筹银可能会被人盯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潘振承出了客栈,车把式咧开满嘴黄牙笑道:&ldo;客官,您上哪去?&rdo;潘振承看着他贼溜溜不停眨闪的眼睛,&ldo;去裕隆银号,老哥你认识吗?&rdo;潘振承故意用很浓的广东话说道。
车把式乐呵呵笑:&ldo;认识认识,京师旮旮旯旯,没我鬼眼儿不认识的。不信你指着大街上一条狗,小的都能指出狗的主人家。&rdo;
潘振承踩着踏板上了驴车。&ldo;爷您坐好。&rdo;鬼眼儿一甩鞭,毛驴拉着驴车辘辘地小跑。
约半炷香功夫,驴车停在裕隆银号外面。铺面没有客人,一个肥头大耳,掌柜模样的中年人一边对账册,一边慢腾腾拨算盘珠。&ldo;冼总办!&rdo;潘振承按照广东人的习惯称呼他,双手抱拳,&ldo;在下是广东十三行总商陈焘官洋行的伙计,这是我家东主的名剌。&rdo;
冼南生没接名剌,冷冷问道:&ldo;你有何事?&rdo;
潘振承简扼地叙述陈焘洋的灾祸,说着泪水横流,泣不成声:&ldo;冼总办,我家东主有灭门之灾,望您看在广州西关老邻居的分上,救焘官老友一把,借二十万银子,驽钝好去打点刑部那帮大爷。我家东主如能从轻发落,日后必有厚报。&rdo;潘振承说着跪下,向冼南生磕头。
冼南生毫不动心,讥讽道:&ldo;你跪吧,你就是把地砖跪沉,把脑门磕扁,爷也不会借出一两银子。&rdo;
&ldo;这是为何?&rdo;
&ldo;为何?你家主子没跟你讲?雍正三年,我老爹做砸一单生意,想向陈焘洋借一万银子渡过难关。到陈府跪了一天一夜,陈焘洋一两银子都不肯借。我老爹跳江死了,是给陈焘洋逼死的。&rdo;冼南生放声大笑,&ldo;哈哈哈!老天有眼,陈焘洋也有今天,报应啊!&rdo;
冼南生老爹之死,潘振承昨晚也听黎五爷说过,但事情不完全是这样。冼老倌年迈昏懵,生意做一单赔一单,平时刻薄待人,人脉极差,危难时当然没人伸援手。有其父必有其子,洗南生也不是个善类,连假惺惺都不会。
潘振承霍地站起,目光似剑直逼冼南生:&ldo;不借就不借,何必羞辱人。&rdo;潘振承愤然说道。
鬼眼儿站门外探头探脑窥视偷听,看到潘振承转身,赶紧跳下台阶,站到驴车旁。
&ldo;爷,借着银子没有?&rdo;鬼眼儿明知故问。潘振承猜想鬼眼儿一定看了全过程,他没有戳穿他,张开两只空巴掌一摊,无可奈何地苦笑,上了驴车。
鬼眼儿赶着毛驴慢悠悠走,跟潘振承搭话。潘振承把他东主遭劫难的事讲给鬼眼儿听:&ldo;幸亏遇到图大人这样的好人,不忘旧情,诚心诚意帮忙,倘若能借到银子,图大人准有办法让我家东主免去死罪。&rdo;
鬼眼儿轻车熟路,拐进一条青石板铺的胡同,将驴车停在一幢大宅门。&ldo;客官,您求的第二家大爷,是住在这吧?&rdo;鬼眼儿跳下驴车,抽板凳放地上。
&ldo;没错,没错。&rdo;潘振承指着门楣上的黑底红字,&ldo;林茗雅筑。主人姓林,茗是名茶,雅筑是他的宅院,我家东主在福建老家的朋友,京城有数的大茶商。&rdo;
这时,一个小乞丐一蹦一跳顺着胡同走,她看到潘振承,想张嘴叫,又急忙自己捂住自己的嘴,闪到一旁窥视。
潘振承说着一口地道的闽南话,拿着陈焘洋的名剌。护院没进去禀报,直接带潘振承进了大门。鬼眼儿看到潘振承消失在绿阴里,抬腿上台阶,被另一个护院拦住,死活不让进。
林雅诚坐在院子里饮茶。潘振承自报家门,林雅诚热情地请潘振承坐下饮茶,不等潘振承说明来意,从袖口拿出一张五万两的银票,诚恳说道:&ldo;焘官父子的冤情,我已听襟兄黎五说过,启贤弟若是早来半个时辰,他还在鄙舍。&rdo;潘振承大为动容,却没接受这张银票,而是要林叔配合他演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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