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道:“娘子了解大人的性子,定也猜到了大人不止准备了这一样锁链,府上库房里还?有更笨重的,穿戴着不比这条轻便,所?以……娘子还?是三思为妙。”婢女默了默,横下了心?道:“婢子明白,困住娘子的不是什?么锁链,而是娘子的牵挂,大人出于一时激愤毁了细作营,娘子心?里有怨,也是寻常,可到底还?有几人生还?,娘子也该为他?们考虑一二。”烟年听?了她的话,冷冷一笑道:“连你也威胁我?”婢女摇了摇头道:“婢子并无此意。”烟年沉默半晌,端起粥碗一饮而尽。世事最怕一个木已成舟。确如?这婢女所?说。即使把叶叙川千刀万剐,也换不回细作营的生魂,还?是先利用他?放走细作们,再救回姐姐为妙。是啊,只要姐姐还?有命在,天?长日久,多得是机会遁逃。实在不成……瞧叶叙川睡得晚起得早,生活作息极其不健康,她再多气他?几回,说不定就真把他?熬死了。想到这儿,烟年暴躁心?绪逐渐平息。对?于资深细作来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是至理名言,恨不得镌刻在脑门?上,每遇一挫折就拿出来咀嚼一番。她惜命得很,如?非被气到昏头,否则绝不放弃自己的小命。所?以……“去换肉粥。”烟年缩回被中,沉声道:“多放些肉,我饿了。”婢女喜上眉梢:“是。”叶叙川踏入福宁殿时,叶朝云正挥舞着一把剪子,修理一把花枝。一边料理鲜花,她一边同身旁宫女八卦:“……哟,当真?如此?他烧了北周人的老巢,被当街指着鼻子大骂,还挨了那杜烟年一巴掌?”她笑得格外舒心快活,俨然一副大仇得报的派头。——甚至破天荒地没有用“那女人”称呼烟年,而是?连名带姓地唤,以示尊重。她身边的大宫女也看叶叙川不顺眼甚久,连连帮腔道:“那可不,那一巴掌打得叶大人嘴角都破了,厉害得很。”叶朝云笑意更浓,问?道:“你从何处听来的传言?竟是?绘声绘色,如在眼前啊。”大宫女嗤笑一声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事整个汴京城都传遍了,都说叶大人被一个风尘女子迷得找不着北,闹得兵荒马乱,颜面?尽失,实在是?难看至极。”叶朝云道:“那是?自然,他喜欢人家有什么用,人家不喜欢他呀,时雍那霸王脾性,哪能容忍这?个,可不就要大闹一场么?”两?人正?同仇敌忾时,大宫女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发凉。心慌地回过头,只见叶叙川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数丈之外,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人。经?大宫女提醒。叶朝云也回头看了他一眼。剪短一截花枝,她出言嘲讽道:“怎么,在那小女子面?前受了挫,便来找手下败将排解怨气么?”叶叙川淡淡道:“娘娘并未与?臣争斗,何来手下败将一说。”“你觉得我连当你的对手都不配?”叶朝云险些气出个好歹。叶叙川皱起眉头:“娘娘是?官家的母亲,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臣为何要与?娘娘作对?”他递来几封奏表道:“宰相托臣转交这?些奏表予娘娘瞧瞧,午时过后?,宰相、翰林院中的汪学士和李学士将至垂拱殿,与?娘娘共商如何处置此事。”奏表?叶朝云手里还拿着花草,一时不知该接不接。放下了花枝子,又拿起来,不大自在道:“你不是?在软禁哀家么?还给哀家看奏表做什么。”“娘娘若能安分待在宫中,教导官家仁民爱物,没人会有胆子软禁娘娘。”叶叙川道:“但官家年岁渐长,娘娘不好再垂帘听政了,今后?只在垂拱殿议事便是?。”叶朝云恍然大悟,原来弟弟昨日杀她手下的太监,只是?为了敲打她,而不是?想把她囚禁起来夺权。不由喟叹,自己因家道中落而隐忍多年,无意间养成了敏感?的性子,总觉得世人都看轻她……可其实,世人压根看不到她,又何来看轻。手中的花枝顿时变得沉重,莫非自己只能做个莳花弄草的闲散太后??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她抿了抿唇,将花枝供入瓶中。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弟弟,既然他先退了一步,也不能不给他台阶下。她道:“知道了,昨日是?哀家气得太狠,口不择言,你莫往心里去?。”叶叙川垂眸道:“臣以为女子口不择言时,说的都是?埋藏于心底,想了甚久,却?未曾宣之于口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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