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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地窖,底下已经在准备就寝了,阿禾把空铺位让出来,让几个人自行安排,又捻着煤油灯侧的小齿轮,慢慢把棉芯调低,只留那么一丁点不妨碍睡觉的亮。
老签这才挨过来,装着是在帮忙理东西,觑了个空子,压低声音说她:&ldo;都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就这么放进来……&rdo;
阿禾斜了他一眼:&ldo;你也不想想,能开铁皮车的都是什么人,真能攀上关系,对我们只有好处。我看他们人不坏,你也该客气点。&rdo;
……
铺位都是两两拼,两张地席并排,一张靠墙,一张靠外。
按理说可以男女分开,但高深和丁柳似乎没打算和外人拼,丁柳睡了靠墙的一张,高深就很自然地选了她边上那张。
剩下的……
肥唐琢磨着,叶流西身边,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躺,于是默默和老签拼铺去了。
他睡不惯地席,躺下了怎么都不舒服,翻了个身,不自在,又翻了个身,正对上老签的一张老脸。
老签还没睡,四目相对,想起阿禾说的,要对人客气点,于是说了句:&ldo;小兄弟很生猛啊。&rdo;
铺位挨得都不远,声音稍大,谁都能听见,不远处,阿禾鼻子里哼了一声,叶流西忍不住想笑。
肥唐打着哈哈,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顿了顿寒暄说:&ldo;签先生是算命的啊?&rdo;
老签说:&ldo;我不姓签,还有,别听小丫头乱叫,汉武帝那会儿,我们这样的人,都被尊称为&lso;方术之士&rso;呢,什么算命的。&rdo;
汉武帝?
叶流西心里一动,适时咳嗽了两声,希望肥唐能机灵点,努力套点话出来。
谁知阿禾先说话,语气凉凉的:&ldo;没点驱妖镇魔的本事,能叫方士?别说出来让人家笑了,你要真是方士,我们也不怕什么眼冢、人架子了。&rdo;
老签慢吞吞地反驳:&ldo;你这话不对,方士要能根治这些怪东西,犯得着被流放吗?还不就是因为花了汉武帝那么多钱,到头来还办不成事,所以倒了霉了。&rdo;
阿禾呸了一声:&ldo;你们倒了霉还不够,还害我们倒霉。&rdo;
老签说:&ldo;是豆腐就别笑豆腐干了,你祖上不犯罪,你也不会待在这儿啊,说不定这会儿,正坐着飞机上天呢。&rdo;
阿禾不说话了,肥唐越听越糊涂,打断说:&ldo;慢……慢着……汉武帝罢黜方士这事,不是因为求仙没成功吗?&rdo;
他记得清楚,野史里,不止,正史里也有提及,汉武帝跟秦始皇一个毛病,就喜欢求仙问道追求长生不老,举国之力,广蓄方士,炼什么灵丹妙药。
一直到晚年,诸多失败的打击之下,终于醒悟,还感叹说:&ldo;昔时愚惑,为方士所欺,天下哪有仙人,尽妖妄耳!&rdo;
一怒之下,罢黜了所有方士。
肥唐当时还觉得,汉武帝脾气真不错,被骗了那么多年、那么多钱,也只是&ldo;罢黜&rdo;了事,换了秦始皇,恐怕会把方士跟儒一起坑了。
老签说:&ldo;什么求仙问道,你怎么连点常识都不知道?秦始皇求了那么久都没求到,徐福开着大船去日本了,也没带回神仙来‐‐前车之鉴,汉武帝会不得点教训?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再去求?&rdo;
肥唐磕磕巴巴:&ldo;那……那他干什么了?&rdo;
老签说:&ldo;他平生最自得的几件大事:攘夷拓土、北驱匈奴、张国臂掖、绝妖鬼于玉门……没听说过吗?&rdo;
昌东忽然说了句:&ldo;听过是听过,但是缘由不太清楚。&rdo;
老签有些得意,阿禾最烦听他摆忽事,三句话没说就嚷嚷他是&ldo;算命的&rdo;、&ldo;少说话多做事&rdo;,真是难得有听众‐‐
&ldo;陈阿娇楚服的巫蛊之事是个由头,汉武帝最痛恨这些鬼怪离奇的事,北驱匈奴,一大功德,汉武帝得意之余,觉得应该更进一步,多做点前人做不到的大事,于是生出一个念头来,觉得那些魑魅魍魉害人,妖魔鬼怪害民,巫蛊邪术乱治,都应该给绝了。&rdo;
&ldo;但那个时候,做这种事,不能大张旗鼓。一来百姓愚昧,各地敬鬼敬怪之风不绝,怕触怒鬼怪,连地方官都敢违逆;二来皇帝也怕惹恼这玩意儿,引祸上身。&rdo;
&ldo;所以假借求仙问道为名,广集能人方士,为避耳目,还装模作样派船出海,也找什么蓬莱仙人,又祭神请仙,其实都是障眼法。&rdo;
&ldo;这么国家级规模的大手笔,的确很有成效,但是问题也来了,大概是力有未逮,根治不了,有些是抓住了,杀不死;有些是杀死了,化归原身,但假以时日,还能卷土再来。&rdo;
&ldo;汉武帝大怒,他花了那么多力气,想立百世功业,是要永绝妖鬼的,可不是只求二三十年太平,所以他向方士下令说,要么给他个解决方案,要么统统杀了算了。&rdo;
&ldo;这些方士,能驱妖镇魔,当然不是泛泛之辈,其中有四处周游的能人,上书汉武帝说,如同北驱匈奴一样,未必要杀光,能把它们赶在某个地方,让它们永远回不来,也是可以的。汉武帝就问他,有这样的地方吗?&rdo;
&ldo;他回答说,有啊,我四处周游,发现过几处奇怪的入口,明明是绝路,谁知道另有天日,只要把入口封死,简直如同阴阳相隔,再也无关无涉了。&rdo;
叶流西问了句:&ldo;所以就选了玉门关外?&rdo;
她嫌躺着不得劲,趴在铺上,以手支颐,盖毯都退到了半腰,昌东觉得,再听得兴奋些,她大概就要窜出去了。
老签说:&ldo;是啊,汉武帝看妖鬼,大概跟看匈奴也没两样。真是选的好地方,风大沙大,想讨口吃的,都不容易。不过也幸亏是这地方,条件恶劣,有些妖比人还捱不住,先死的一批,就是离不开水的,紧跟着就是树妖藤妖……&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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