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不敢惊扰我,悄没声息地收了水晶杯和白玉盏。唯有银杏胆大,将剜出的荔枝核抛入塘中,嗵的一声,砸碎了水中的月亮。我这才回过神来,吩咐道:&ldo;明日请钜兄弟去城里打听一下,关中战事胜负如何。&rdo;
银杏奇道:&ldo;不是说昌王已经攻下西京了么?莫非姑娘不信?&rdo;
我笑道:&ldo;那种军报,论理不该让我这个外人听到。还是小心些好。&rdo;
银杏撇一撇嘴:&ldo;钜哥哥的公主妹妹在睿王府中,什么消息听不到?只怕不等姑娘吩咐,他的公主妹妹就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rdo;说罢扶我坐下,一面命人上了新茶,一面若无其事地剥了两颗荔枝。我这才发觉高旸竟然将他的折扇落在了地上。
银杏与刘钜朝夕相处五年之久,却不及华阳长公主数面之缘,也难怪她心中不平。然而他们之间的情事,我实在不便插口,于是默默将她剥好的荔枝吃了几颗。好一会儿,银杏深吸一口气,仿佛收敛情思,笑问道:&ldo;才刚何事引得信王如此暴怒?奴婢老远就听见了,好像要把桌子都敲碎了。&rdo;
我笑道:&ldo;前几日进宫,我见濮阳郡王境遇不好,便向信王提了两句,他就气成那个样子。&rdo;
银杏双肩一耸,掩口笑道:&ldo;姑娘为太宗的儿子说话,也难怪信王暴跳如雷。姑娘在太宗身边多年,出了宫也不肯嫁人,信王当然不痛快。这可是信王的心病。&rdo;
我叹道:&ldo;幸好他没有恶待晅儿。&rdo;
银杏道:&ldo;东阳郡王是婉太妃生的,信王顾念旧情,想必不会为难他。&rdo;
我摇头道:&ldo;信王还没有放下对我的疑心,只是皇太后挺身出来,他暂且不追究。我若再做几件坏事,日后一并追究,可就难说了。&rdo;
银杏捏着小银勺的手一颤,顿在青瓷碟子边,发出叮的一声。她半是试探,半是劝解:&ldo;姑娘已经惩治了真凶,哪里还有&lso;几件坏事&rso;让姑娘做?有太宗和先帝的忠臣在,还有昌王殿下,姑娘何不歇歇?信王的成败,就交给天意裁决好了。只当……是为了婉太妃和东阳郡王。&rdo;
杀朱云,废柔桑,我确是煞费苦心,然而没有扳倒信王,我仍觉远远不够。我正色道:&ldo;&lso;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rso;[107]&lso;天人祐助之际,必先履行&rso;[108]。总要先尽人事,才能扭转天意。&rdo;
银杏低了头道:&ldo;姑娘息怒,奴婢不该说那样的话。&rdo;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她剥荔枝,我吃荔枝,又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方见她抿嘴偷笑。
我拿纨扇一拍她的肩头:&ldo;嘴上认错,心里却在笑我。&rdo;
银杏笑道:&ldo;奴婢可不敢笑姑娘,只是想起了别的事,觉得好笑。&rdo;说着唇角一扬,微含娇羞,&ldo;姑娘不怪罪奴婢放肆,奴婢才敢说。&rdo;
我没好气道:&ldo;想说就说,不说我也不爱听。&rdo;
银杏忙道:&ldo;奴婢瞧信王十分流连忘返,还以为他今夜要赖着不走。幸而两封紧急军报摄走了他,不然姑娘可就为难了。&rdo;说罢低了头,眼珠子转了两转,想抬眼瞧却又不敢。
我一怔,随即转头嗤的一笑。银杏顿时松了一口气,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ldo;姑娘笑什么?&rdo;
信王若真的要留宿,又有什么为难?事到如今,难道我还会顾念这一己之身么?只是这话却不便说出口。我展开高旸的折扇,慢条斯理地晃了两晃:&ldo;你说得很有道理,看来我要好好防备着才是。你说,当如何防备呢?&rdo;目光透过飞舞的青莲,一瞬不瞬地落在银杏脸上。
银杏被我瞧得满脸通红:&ldo;奴婢如何知道?好在昌王已攻下长安,信王不得不回城去。&rdo;停一停,又问道,&ldo;昌王倒是不负姑娘所托。只是拿下长安后,后面又当如何?&rdo;
我笑道:&ldo;昌王虽兵精粮足,到底只有三万人。倘若我是他,便乘胜直进,攻取京城。&rdo;
银杏咋舌道:&ldo;京城城池坚固,哪里能拿得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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