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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第1页）

&ot;都不是。让警察抓走了！&ot;玉儿说。

&ot;因为什么？&ot;姑妈又问。

&ot;因为他宣传抗日&ot;

&ot;这帮子挨刀儿的！&ot;姑妈愤愤地骂道，&ot;胳膊肘儿朝外拐，向着日本人！我也骂过日本人，叫他们来抓我吧！&ot;

&ot;得了，别这儿裹乱了，&ot;韩太太心烦地说，&ot;您还不张罗做饭去？到这会儿了，大伙儿都还饿着呢！&ot;

姑妈嘟嘟囔囔地走了，韩大太沉着脸问玉儿：&ot;你说的那个人，是男的？是女的？&ot;

&ot;男的，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同学。&ot;玉儿擦着泪说。

韩太太心一动：&ot;跟你没有什么连扯吧？&ot;

&ot;什么连扯？都是中国人！&ot;

&ot;我是说&ot;

&ot;你说什么？你什么也不懂，尽瞎猜！人家是个正派的人，同学们都敬重他！就因为他散发过传单，就被抓走了！&ot;

&ot;没你的事儿，就好。&ot;韩太大放心地说，&ot;一个大姑娘家，在外头可别惹事儿，踏踏实实地念你的书&ot;

&ot;念书？&ot;玉儿鼻子里哼了一声，&ot;人心乱成这样儿，还怎么念书啊？真像去年冬天上街游行的同学说的那样：华北之大，已经安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ot;

&ot;那你想怎么着？&ot;韩太太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ot;家里省吃俭用供你念书，你倒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不，就甭念了，回家来帮帮我，也省得&ot;她本来想说：就是因为你帮不了我，才收留了姑妈，养着个外人。可是，话到舌尖儿又咽住了，姑妈是个苦命人，这一年来给她带孩子、做饭、洗衣裳，什么活儿都干了，却没要过一个子儿的钱，把这儿当成自个儿的家了，她不忍再说什么，让姑妈听见，准得难受。

玉儿却冷笑着说：&ot;燕大的大笼子还不够我受的？你还要把我关到家庭的小笼子里？够了！&ot;

&ot;说什么疯话呢？&ot;韩大大听她说话没谱儿，心里就有气，&ot;家是笼子？赶明儿我给你找个好&039;笼子&039;！请&039;古瓦西&039;给你打听个人家儿，早早儿地把你聘出去，省得你这么没事儿找事儿！&ot;

&ot;算了吧你，我才不会像你似的当管家婆呢！我这辈子决不会嫁人，当做饭、生孩子的机器，我谁也不爱！谁也不爱！&ot;玉儿像是和姐姐赌气，又像是在借题发挥地倾吐她胸中的怨气，说着说着，眼泪又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滚下来，&ot;不用你赶我，我走！&ot;

韩太太脸一沉；&ot;越说越邪乎，你上哪儿去？&ot;

玉儿擦着泪说：&ot;你甭管！这里的空气太沉闷了，要憋死人，我要离开这个世界，躲到世外桃源去！&ot;

韩子奇一直插不上嘴，玉儿的话，他听得似懂非懂。近一年来的局势变化，使他也感到沉闷和压抑，但是，玉儿的情绪反常似乎还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会不会和那个男同学的&ot;失踪&ot;有什么关系？玉儿不是小孩子了，她是个大姑娘了，在大学里，男女生相处在一起，会不会她和那个同学有了某种情感，这个突然变故刺激了她？如果是这样，那将是很麻烦的事儿，这不但会影响她的学业，甚至会给她今后的人生道路罩上阴影。他作为兄长，该怎么帮助她呢？想到这里，就说：&ot;傻妹妹，你太爱幻想了，世界上没有世外桃源，人，都得在现实中挣扎！今天中午，亨特先生还劝我到英国去呢&ot;

&ot;英国？&ot;玉儿突然不哭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ot;英国没有日本人吧？没有抓学生的警察吧？去，咱们去！你和亨特说定了吗？&ot;

&ot;还没有，&ot;韩子奇没想到她会对此感到这么大的兴趣，&ot;我还没跟你姐商量呢，我觉得&ot;

不等他说完，韩太太就打断了他的话：&ot;什么，什么？这一个还没哄好呢，你又出来了新鲜的？我说那个洋人大中午地跟你嘀咕个什么呢，闹半天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英国？我们在中国好好儿地待着，干吗上英国？&ot;

&ot;还&039;好好儿地&039;呢？也许到了明年，你就连炸酱面都吃不上了！愚昧呀，北平眼看就是日本人的了！&ot;玉儿为姐姐的目光短浅而叹息。

韩太太不知道&ot;愚昧&ot;是什么意思，只当她是着急，就说：&ot;我就不信，中国养着那么多的兵，能让日本人打过来？不会跟他们打吗？&ot;

&ot;听你的？&ot;玉儿鄙夷地说，&ot;连个抗日传单都不许发，还打呢？我们的军队要是真打，大姐的丈夫和孩子也就不至于&ot;

姑妈端着面送上来，玉儿就不再说下去了，但她还是听见了，勾起了满腹心事，从韩太太怀里接过天星，絮絮叨叨地说：&ot;我那孩子也满一岁儿了，他的生日比天星还早三天呢！唉，这一年，跟着他爸，爷儿俩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ot;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玉儿说：&ot;得了！您还等着他们？日本人杀人不眨眼&ot;

话说了一半，见韩子奇给她使了个眼色，就又不说了。

姑妈抬起袖子擦着泪说：&ot;不能吧？日本人也是爹娘生养的，能对个月壳儿里的孩子下毒手？我老是做梦梦见他，长得胖乎乎的，也跟天星这么样儿！我盼着，盼着，不知道多咱娘儿俩才能见面儿？要是日本人进了北平城，我我就问他们要人！&ot;

面坨在碗里，谁也没心思吃了。本来，一家人已经在中午为天星吃了&ot;长寿面&ot;，现在是因为玉儿回来，又&ot;找补&ot;的。玉儿挑了一筷子面，她已经很饿了，吃起来却觉得一点味儿也没有，就把筷子放下，对姑妈说：&ot;您啊，真是个贤妻良母！我也祝您的孩子长命百岁&ot;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感到羞愧，明明是一点儿希望也没有的事儿，却还要用假话欺骗这个执迷不悟的女人，人生是多么残酷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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