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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日遇见宋禹衡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花钱哪能这样大手大脚，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以他家的情况估计也没支援了，一次就把家底花完了，后面都喝西北风吗？“以他的性子，您这次不收，他以后还是会想办法送过来。与其这样，不如多叫他来家里吃几顿。”沈棠拆开油纸，给几个小侄儿分了点心。裘翠兰说不过他，还是将东西都留下了。“那晚上就把这下水做了，排骨炖上汤，再包一顿白面饺子，把小宋叫来一起吃。”一听包饺子，众人都兴奋了起来。天色稍暗，宋禹衡怀里揣着点心出了门。在厨房晚饭的樊仁美看见他问了句：“饭这就熟了，你今天不吃？”“我出去有点事儿，麻烦帮我留着。”在自留地掐小葱下饭的王向前看着宋禹衡的背影，觉得他姿势有些奇怪，起身探头看了眼。这个方向？他联想到沈棠去镇上买了那么多东西，露出一个不屑的笑。肯定又是给大队长家送礼了。平日装成一副清高的样子，结果比谁都市侩。等着吧，迟早会拆穿他的真面目。宋禹衡出了知青所，七绕八绕从大队部的后面避开人烟到了后山。马上是春耕，队里的大劳力五头牛和三头驴都要喂饱，伺候好了才有力气干活。楚居衍和周望生两个老爷子每天都要去山上割草。吃青料的牲口粪便都不好处理。两人收拾完从牛棚出来，就瞧见了站在小屋外的身影。“阿，阿衡？”宋禹衡喉咙滚动了几下，半晌才忍住哭腔开口。“爷爷……”周望生揉了揉眼睛，只恐认错了人。七年没见面，他曾无数次跟楚居衍描述孙儿的形象。十一岁的时候就长到了他胸口高，眉眼像妈妈，深邃有神，但性格像爸爸，活泼好动。孝顺也懂事，还很有天赋，日后会继承他的衣钵，青出于蓝。后来好不容易联系上了，通过信纸上的寥寥几语，想象他的样子。肯定比自己要高了。虽然在信上说一切安好，但想必是瘦了不少，也肯定吃了不少苦。当他真的出现在眼前，周望生反倒不敢确认了。他以为他们爷孙七年前是永别，没想到会再相逢，还是在他有气息，而阿衡也带着体温时的再相逢。“爷爷。”宋禹衡机械的挪动了两下脚步，才渐渐恢复自然。周望生颤抖的手缓缓抬起，在触到宋禹衡眉眼前又停下。他刚才打扫了牛棚，身上都是味道，手上也不干净。阿衡如今生的这样好，他满身污垢，只恐也将阿衡扯入烂泥中。宋禹衡握住他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爷爷，我来看看您。”宋禹衡的忍耐“你，你怎么来了。”周望生以为，他们能书信互通已经是意外之喜。“行了，”楚居衍看爷孙二人大有在此长谈的意思，忙出声阻止，“进屋里慢慢聊，难保不会有人出现。”周望生一听，忙扯着宋禹衡往屋里走。屋子在外看着破旧，里面收拾的很干净。摆着一张方桌，两个旧的掉漆的凳子，用木板支起来的一张床，上面铺着薄薄一层，床单被洗的发白，还有几处缝补的痕迹。宋禹衡掀起一角，床单下是薄薄一层碎布纺成的垫子，再下面是竹编的一整张席，看起来还很新，应该用了没多久。两床被子都有些旧，但并不十分薄。周望生含笑看着他将小屋打量了一番。“我没撒谎吧。情况没有你想的那般糟糕。”有沈广亮这个大队长在上面镇着，红旗大队的队员们对他俩的存在算视而不见。这种情形下的视而不见已经是很大的宽宥。尤其有了沈棠的帮助，他们冬日也过得没那么艰难。宋禹衡这才有了些放心，他抹了把头顶的汗，记起身上套着的两件羊毛衫。他将手里的点心放在方桌上，解了扣子开始脱衣服。来的时候他听火车上的人说，这边倒春寒，有时六月都下雪。白天去百货店看见有降价的羊毛衫，他就想着买两件给老人们御寒，尤其是山上风大，晚上也能穿着。“还有我的呢？”楚居衍笑呵呵的接过，往身上比了比，意外的合适。但他的身材比宋禹衡矮小，怎么能买的这样合适？“我来红旗大队当知青了。”从来红旗大队的第二天，他就不着痕迹开始打听牛棚里的人。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他虽然心切，但也没有贸然上来相见。如果被人撞见，他不仅不能帮助到爷爷，还可能连自己都搭进去。宋禹衡不断告诫自己，要忍，要筹谋周全。五天前他终于找到了一条能避开来往的人到后山的路。远远的，他看到了背着篓子割草回来的两人。但当时时机不对，他没有上前相认。周望生知道，以周家的情况，宋禹衡是无法获得知青身份下乡的。这其中他使了多大的功夫才能出现在红旗大队，周望生想想都觉得心疼。“苦了你了。”宋禹衡摇头。在四九城虽然艰难，但他有小叔一起撑着，总要比爷爷在离家几千里外的异乡要多些希望。“爷爷，快穿上试试。”宋禹衡不愿多说这些年的经历，拿着羊毛衫帮周望生穿上。周望生浑浊的眼眸中闪着晶莹，脸上每一处苦涩纹路都染上了欢喜。宋禹衡低头帮他系着扣子。他抬手虚虚抱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孙子，声音颤抖：“很合适，特别暖和。”宋禹衡收回手，不经意的在裤子上抹了下。“那就好。我还买了您喜欢的点心，就是不知道跟四九城味道一样嘛。”他解开油纸，将点心往两个老人的方向推了推。“快尝尝。”楚居衍一看，竟是桃酥。他一乐。“这桃酥要配着茶才不腻。”宋禹衡意识到自己疏忽。曾经陪爷爷烹茶享乐的日子过去太久，他也忘了桃酥要怎么吃才好。“小棠送的茶叶正好派上用场。”他动作迟缓的蹲下身，从床底抽出一个木箱子，打开时里面零零碎碎塞满了各种物品。茶叶用油纸包着，小小一包，是原身在黑市跟人换的，沈广亮一直藏着不喝，都有些返潮了。沈棠无意中发现，拿出来重新炒了晾晒，分出一小半给两人拿上来添个味。说到沈棠，周望生的笑容带了些无奈。“他呀。你来了红旗大队，应该见过小棠了？”“嗯，第一天就见到了。”聊起沈棠，两个老先生都很有话说。宋禹衡蹲在小灶前烧水，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关于沈棠的趣事。“他去年冬天跑后山追兔子崴了脚，被你楚爷爷撞见带了回来。”楚居衍还记得他遇见沈棠时，沈棠靠着树，头发散乱，衣服上满是雪水，还戏言自己是守株待兔。热气氤氲，炉火明黄，不足二十平的小屋温情暖暖。“夜深了下山的路不好走，你回去吧。”宋禹衡没有多留。“我下回再来看你们。”“别总上来，叫人看见平白生出事端。”周望生叮嘱。宋禹衡没有应，他心中自有盘算。走了许久，小屋的房顶都要看不清了，他却仿佛还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两双殷殷目光。终于和爷爷见了面，爷爷的情况比他预料的好，让他松了一口气。下回再来，看看能不能带一床厚些的床垫，粮食肯定也不能少，最好能搞来一些补品。看得出爷爷和楚老先生的身体都很虚弱，瘦骨嶙峋。只是这些都是大件儿，他想避开人带上后山难度有点大。还有苏云舒这个炸弹的存在，若是让她知道爷爷在红旗大队，不知又会做什么妖，他还要多加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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