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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上来的男人声音压得很低，见宋禹衡有兴趣，便伸出两根手指。“一斤两毛。”比供销社贵了两分钱，但胜在不用票。“你有多少？”“二十斤。”“我都要了。”男人高兴极了，连同装面袋的背篓都塞给了宋禹衡。见他做成一单生意，还在观望的众人纷纷上前推销自己的东西。一旁等着的沈棠无意注意到缩在墙角的女人。她头上顶着花巾，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身上披着一件明显宽大的外套，遮住了下半身的衣物。沈棠注意到她脚上的胶鞋，瞧着有几分眼熟。不过如今流行的鞋子样式也就这几样，胶鞋也很常见。“四哥，走吧。”宋禹衡背篓里放满了东西，提着颇有些重量。沈棠一个巧劲儿就从他手里接过背到了肩上。“我自己来。”宋禹衡要拿回，被沈棠躲开：“你还在长身体，重物压着容易长不高。”“不会。”宋禹衡反驳。他在四九城的码头当临时工时，一袋货物就有上百斤，可他还是长的很高了。沈棠推着他出了黑市，巷口换了个人站岗。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愣。“沈棠？”“贺九？”黑疤管沈棠叫大哥，但贺九才是振兴公社混混们真正认可的大哥。沈棠偶尔小打小闹，投机倒把赚个小钱，但贺九的排场是摆的真开。这黑市由他一手撑着，负责监管的稽查大队也有他的路子，否则早被端了。沈棠虽然不着四六，但眼力见儿极好，从未招惹过这位。“听说你伤了脑子？”咋听这都不像好话。沈棠拒绝了他递来的红双喜香烟。“你亲自看门？手下没人了？”“嗯，你要来？”贺九将烟往宋禹衡跟前送了送，沈棠横插一手，一并拒绝：“小孩子，不抽烟。”贺九挑眉，掐了叼着的烟。“你这样子是真打算从良了？”我本来就是良民。打了招呼，沈棠就准备离开了。“我有一批货，你感兴趣吗？”沈棠停下了脚步。快到一点，东门搭便车的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沈棠和宋禹衡才姗姗来迟。众人都好奇他们买了什么，又是背篓又是编织袋。但也只是好奇，没人真凑上去翻看。沈棠扫了一眼，除了苏云舒都到齐了。“就苏知青没来了吧。”一个大婶也注意到了。沈棠总不好真走了。“再等一会儿。大家先上车。”放上买的东西，车斗就显得有些挤了。宋禹衡的东西还都放在前面，也再空不出一个人的位置了。“要不走吧。家里人也都等着呢。”不好明说没位置的事，只能以到点为由催促沈棠返程。反正来的时候都提前说好了时间，苏云舒错过了也是自己的问题。“哎，她回来了。”语气说不上是遗憾还是高兴。苏云舒拿着不少东西，走得也颇为艰难。有个大婶看不过眼，下车帮她一起拿。苏云舒道了谢，动作麻利的翻上车，将蛇皮袋接上去后，一屁股就坐在了大婶空出来的位置。她捋了捋乱了的头发，冲众人一笑。“实在不好意思，大家伙儿叫我代买的东西太多，耽误了时间。”可在场没人给她个好脸色。落在车下的大婶也气得不轻。她好心帮忙，自个人最后竟没了位置。“算了，大家挤挤。”车斗本就不大，再怎么挤也就这点儿地方。大婶最后是上去了，可每个人都没坐多少位置，不舒服的很。和她交好的人睨了眼苏云舒，没好气道：“叫你多管闲事。”那大婶也没反驳。先前听队里人都说新来的苏知青怎么怎么样，她瞧着苏云舒长得也顺眼，不像是作妖的性子，就以为是乡下人嘴碎，原来真是她看走眼了。七年后的重逢“小村长是去筹办订婚的礼品。”靠驾驶座坐着的年轻媳妇儿瞧见了沈棠脚边放着的背篓，里面装着油纸包裹的糕点。这东西贵得很，除了登门拜访，寻常谁家舍得吃。她吼的声音大，甚至压过了拖拉机的声音。沈棠忍不住偏了偏头，想装作没听见，转念一想还是借着这次把谣言澄清了。“没这回事儿。我爷说我这几年不宜成婚，容易折寿还克别人家姑娘。”原本她们都笃定了这事，但听沈棠这么说，顿时就有些怀疑了。沈老爷子的本事她们都是知道的。沈棠留长发保八字的事，许多人都不信，结果呢？沈棠剪了头发，当晚就发了高烧，听卫生所的人说当时都回天乏术了。侥幸逃过了一劫，但下回若再犯了冲可就说不定了。沈棠又加了一句：“以我父母的品行，这种坑骗好人家姑娘的损阴德事儿，肯定不会干。”宋禹衡看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过四哥克妻的事情传出去，往后再想说亲就难了吧？不知怎么，想到这里他心中甚至还有些窃喜。将这种卑劣的心思压下，他碰了下沈棠的胳膊，不赞同的摇头。沈棠倒不是信口胡说。若他说不想结婚，那外人肯定要说是他不知道结婚的好，等有了对象就巴不得立马结婚。这话，他前世和今生都听了不少。与其费心解释还解决不了问题，不如直接从源头上切断了。事实证明，他的办法立竿见影。不到两天，小村长克妻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红旗大队，往外扩散的趋势也只增不减。唯一的后遗症是裘翠兰从外面听到这事儿，回家就捏着笤帚追着沈棠打了一顿。拖拉机要开到大队部去，沈棠在村口停下，下车扶几个行动不便的婶子们下车。苏云舒伸手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接自己一下，她只能忍着酸麻自己跳下来。遮在篮子上的布随她的动作被掀起，露出里面灰蓝色的外套。她慌张的看了眼沈棠和宋禹衡，见他们没有注意忙将篮子重新盖上。而沈棠垂眸，看了眼她的胶鞋。鞋跟上还沾着不知从哪里蹭来的青砖灰。原来是她！苏云舒来红旗大队还不到一个月，就连生活在镇上的人好多都不知道黑市的存在，她又是从哪里得来消息？肯定不是知青所的知青们。他们很少去镇上，也因着知青的身份，黑市的人对他们多有防备，兜售都不会凑到他们跟前。她在大队里好像也没有能交心的朋友。这事儿有些费解。或许该跟贺九说一声多注意点儿她。“四哥。”宋禹衡拦住沈棠拿背篓的动作，只从里面挑出了几样拿走，道：“四哥，剩下的麻烦帮我带给婶子。”沈棠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抓起地上的编织袋一溜烟儿跑了。“臭小子！”沈棠笑骂一句。等他背着装满的背篓回去时，屋里除了沈家人还有几个小队的队长也在。他不好躲着，进去问了好。裘翠兰看见他买这么多东西已经骂开了。“就不敢叫你去赶集，每回都乱花钱。”“裘女士您今儿可冤枉我了。”他掏出嫂子们让帮忙带的东西，又拿出下水和排骨，努嘴指了指里面剩下的点心和干果，“这些都是小宋给我爸补的生日礼物。”裘翠兰翻了翻，里面竟还有两斤白糖和十斤白面。“这些东西可不便宜。”赵多最擅长算账了，一眼扫过去心里就有了数。光是十斤白面就要一块多钱了，还得粮票才能买到。听她算完，裘翠兰只拿了一包点心，将别的都放了回去。“你给小宋还回去。”太贵重了收着也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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