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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1页）

&ldo;小子，还是你巧舌如簧啊。&rdo;林驿丞说。

&ldo;光靠舌头打不下天下，遇了事照样抓瞎。&rdo;

&ldo;你有什么挠头的事，尽管跟我说。&rdo;

王品咬着林驿丞的耳朵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子。

俩人说风就是雨，掉头就走，想必是出了什么事，而且决然不是什么好事。我隔着窗问道：&ldo;嘿，你们哪去呀？&rdo;林驿丞冲我摆摆手：&ldo;你就算你的账呗，操那么多心干吗？&rdo;我啪地撂下算盘，起身也要跟出去。走了没两步，突然一拍脑瓜子：老毛病又犯了，总惦记监督着谁，回头给记下来，就不懂贪个清净。

&ldo;他们慌里慌张的这是去哪呀？&rdo;

张目这时候也过来了，问我。我心说，又是一个不懂得躲心静的，就拿林驿丞的话扇他的小扇子：&ldo;你喂你的牲口呗，操那么多心干吗？&rdo;张目跟我一样，也挠着脑瓜子嘿嘿笑了。

我们几个都是一样的劳碌命，为人台步身段都差不多，这么多年养成了鸟伸凫浴、鸱视虎顾的毛病，真叫我们跟常人一般的吃喝拉撒睡，总也不顺膀儿。

&ldo;要说也是，用得着咱，林驿丞不会不招呼一声。&rdo;张目说。&ldo;随他胡乱调度吧，咱听就是了。&rdo;

&ldo;我看林驿丞总跟袁大总统过不去，整天骂骂咧咧，怕他吃亏，咱们几个是安生，可是世面上不安生的人还多着呢。&rdo;

&ldo;这一回，怕林驿丞不是事主。&rdo;

张目唉了一声道：&ldo;赶紧给王品抓挠一房媳妇倒是正经。你我都有了着落，只他一个人还是没砣的秤盘子，总是叫人悬心。每回见了他，都欠了他什么似的。&rdo;

我说：&ldo;你这么想也是一份爷们儿交情。&rdo;

&ldo;我们都给他留意着点儿，他是个读书人，讲究的是个红袖添香，所以不免挑剔一些，叫花子拾宝，件件都好恐怕不成。&rdo;

&ldo;瞧你说的，遇见天姿国色的我还自己金屋藏娇呢，怎舍得让他？随便配他个玉面狐狸便已不错了。&rdo;我逗着。张目将嘴咧成八万似的说：&ldo;也就美美你嘴，要叫你家九儿知道，那还了得。你就等着吧，用不了年，你家九儿就又是一个三娘，活脱一个判官，够你喝一壶的。&rdo;我忙对他说：&ldo;别拿我们九儿跟你们三娘比，我们九儿贤惠着呢。&rdo;张目又撇起嘴来。&ldo;你家三娘招呼你呢，快去吧。&rdo;我突然对他说。

&ldo;骗谁呢，我怎没听见？&rdo;张目起初还不信，掉过头去，正见三娘翩翩随风而来。张目不禁吐吐舌头，冲着我挑起了大拇哥：&ldo;兄弟真是好耳力，佩服佩服。&rdo;

&ldo;我都热锅蚂蚁了，你们还在这里扯臊，现而今的老爷们儿真是靠不住，还总怪我说你。&rdo;

三娘一照面就婆婆妈妈的一长串。

三娘告诉我们，刚才婆子带她家哥儿擓个篮子在当院捡石子，遇到个人。当院确实有好多斑斓石子，都是过去点缀太湖石假山使的，我也捡过，搁水仙池子里赏玩。三娘说那个人不知打什么地方溜进来的，一身绸布长衫，穿得倒不寒碜，一味地跟哥儿没话搭话了半天，一会儿问他爹在不，一会儿又问他娘在不。婆子见他如此，怕是拍花的，赶紧领哥儿家去了。张目听了，脸气得像猴屁股似的：&ldo;门房越来越不中用了，怎么什么混人都放进来。&rdo;三娘说：&ldo;先别急着怨谁，你猜猜那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rdo;几个人猜了半天，也没猜出个结果来。我劝他们：&ldo;这样吧，我去嘱咐门房，往后见了生人一概挡驾，找谁，须由谁接进来。你两口子呢，轮流在家照护孩子，真出个一差二错，够后悔两辈子的。&rdo;三娘更急了，说：&ldo;最好咱们都把刀剑预备出来，以防不测。&rdo;张目说：&ldo;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吗？再说我的家伙什儿都压箱底儿了。&rdo;三娘说：&ldo;你就不兴拾翻出来呀。那人再来，回得去回不去，我就让他看天运了。&rdo;还叮咛我也随身带个防身的东西。我说：&ldo;我就算了吧，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忒差，赶上光禄寺的茶汤，仪鸾司的刀枪，太医院的药方，翰林院的文章，都是个有名无实。&rdo;说是说，我还是找出一把东洋刀来，磨了磨；又让我媳妇把姐儿看住了，寸步不离，碰了生人，更不许他们靠前。我媳妇问我：&ldo;要是碰见那些怀里抱着罐儿、身上披着片儿的伸手大将军呢？&rdo;我说：&ldo;他们都是林驿丞招来的，叫他们找他去。&rdo;

坐下来，回想三娘当时的那般情致，我总觉得她似乎知道那人大概是谁，横竖是个有来头的。不然，三娘也不至于慌张成那样，把屁大的事往窄下里想。这些个疑问只能烂在肚子里，不便言明。正想着，林驿丞和王品搓着两手回来了，要支钱，说是置办两具棺木，另外雇人葬埋，雇人树碑也须搭些辛苦钱。我问他们：&ldo;这入殡的是谁呀，还赁双成对的？&rdo;林驿丞和王品都不愿答话，我也不再追究，数出几块大洋来，划上账，递过去。他们还嫌少，林驿丞说：&ldo;就这么俩钱，雇得来人吗？眼下正是腊七腊八、冻死寒鸦的日子口。&rdo;我也不想跟他们犯口舌，只好又加了两块，好歹将他们打发走，我也好迷糊迷糊冲个盹儿。

刚合上眼，就恍惚着听见我的丫头子在哭，哭着找爹。我忙锁了账房，往家跑，果然姐儿哭得跟什么似的。我媳妇抱着，婆子在一边拿花咕噜棒儿哄。我一接过来，姐儿立马住声了，眨巴着泪汪汪的眼睛冲我乐。满月一般的小脸儿上，她娘给她脑门上点了梅花红，看着就那么爱人儿。我心说：有这么个小心肝，任什么愁闷都没有了。我媳妇说：&ldo;这丫头子偏心，见了她爹不哭也不闹了。&rdo;婆子说：&ldo;毕竟是关着骨血呢，也是天然。&rdo;我媳妇还要争竞，我将丫头子驮在肩膀上，一边颠着，一边说：&ldo;你就甭跟孩子一般见识了，快去预备饭吧，赶紧供供我的五脏庙，都饿了。&rdo;我媳妇赶紧下厨忙碌起来，很快饭菜也就上桌了，其中有两道菜居然色味与平时大有不同。问她，她说是新学的，都是婆子代她向厨子请教，她再试着做的。见我吃得得口，我媳妇也高兴，她说：&ldo;衙门向例都是腊月二十封印，戏班儿这会儿也封箱了，估计你们客栈生意也该清单些了，你就像模像样地吃几顿，睡几天，一准会长肉，你瞅你这一程子瘦的。&rdo;我说：&ldo;有人疼跟没人疼就是不同，有媳妇这么几句贴心的话儿，就足够我受用得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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