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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张目嘻嘻笑着，虚跪一跪道：&ldo;娘子辛苦，小生这厢有礼了。&rdo;我嘤嘤啜泣道：&ldo;这下总算遂你愿了。&rdo;张目殷勤地说：&ldo;你躺直溜了，我给你捶捶腿，揉揉肩。&rdo;我撅着嘴，任凭他摆布。这时候，一群妇人婆子呼啦闯进来，一把搡开张目，横眉立目地斥责道：&ldo;好你个糊涂蛋子，难道是想绝后吗？&rdo;张目一脸无辜道：&ldo;咋了？&rdo;妇人婆子们道：&ldo;只有堕胎才捻腰间，知道不！&rdo;我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替张目打着圆场：&ldo;我们年少，不知道……&rdo;妇人婆子们说：&ldo;准知道你们什么规矩全不懂，林驿丞才叫我们过来张罗。&rdo;张目感激地感叹一声：&ldo;想不到咱们的林驿丞竟会这么细心，不知怎么谢他。&rdo;我说：&ldo;晚间，多准备两坛好酒，请他们喝个一醉方休呗。&rdo;

往后，人家该要叫我谁谁他娘了。妇人一世就称呼换得勤。自打有了孕，我就开始睡不着觉了。生女孩，怕她长得丑，将来嫁不出去；生男娃，又怕他生得笨，以后读不好书‐‐人家读四五行，他只读一行，先生讲十句，他也悟不了一句……张目拿着郎中给我开的方子去抓药，又叫妇人婆子们给拦了回来。张目跟她们解释说我害娃娃，要补；她们说&ldo;是药三分毒&rdo;，再伤了肚里的孩子就划不来了，而且你越娇气就越不舒坦。唉，倒显得我宠溺自己了。这伙子妇人卖嘴儿卖惯了，不是说张家扒灰，就是说李家偷汉，舌头根子底下压死人。我最怕她们到处乱说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同她们计较，也不给她们磕打牙的机会。张目再疼我，要替我做什么活计，我都不让，对他说：&ldo;妇人生个孩子，如同提篮挑担一般寻常，何必如此大惊小怪。&rdo;张目更夸我贤良和强梁了，爱我不够；四下里去差找命书，查何时临盆八字最佳，即使将来生出的孩儿不是个英雄，也得叫他活得磊落。

下面要紧的就是给孩儿起名儿了，张目差不多把一个驿馆的人都麻烦到了，求他们帮忙献个计，献个策。

女孩无须太费脑筋，叫个花儿朵儿的就可以了，最为难的是男孩，一生的造化全在这名字里头了。

有人说叫富贵，有人说叫高升，还有人说叫顺风，李耳说：&ldo;叫顺风还不如叫方便来得方便。&rdo;

林驿丞他们几个上去便掴打他一场，李耳直叫屈，不知错在何处。王品说：&ldo;你不知方便是茅坑的别号吗？&rdo;

我的肚子眼见一天大似一天，很快就柳斗一般，身子笨得出不去门。出门也怕人笑话，幸好有妇人婆子们给搭一把手，粗活倒用不着我来猫腰了。我却凡事都尽可能不要她们帮衬，偏留给张目做。不是我为妻的不贤惠，实在是怕张目枕席上闲了，跟林驿丞他们跑出去找妓妇颠龙倒凤去。&ldo;我是何等样儿人，别人不知，娘子还不知吗？&rdo;张目受了天大屈枉似的。

我问他：&ldo;那日你们几个饮酒时，说什么来着？&rdo;

那日，他们饮酒，林驿丞说起胡家药铺有三宗宝，都是春方。第一个叫坎离既济丹，夜御一女，可达二更不泄；第二个叫夺营拔寨丸，日御双美，直至三更；第三个叫群姬夺命散，尽能连床大战，通宵达旦，任她是铁打的琼花，也得让她死去活来。

&ldo;别当我在里屋躺着，就听不见。&rdo;我一头说，一头掐他。张目忙分辩：&ldo;都是说嘴儿，开心解闷罢了。&rdo;我仍是不解气，又拧他屁股几把，他就嚷嚷疼死了。我说：&ldo;疼死了好，喜则喜你死了绝了祸根。&rdo;张目说：&ldo;怕则怕我死了，到阴间也要告状。&rdo;两口子打趣儿的话，偏叫路过的李耳听了去。他闯进来闹我们一场，说道：&ldo;你俩口无遮拦，不怕肚里的孩儿听去么，怎这般没个正经？&rdo;我们俩也觉理亏，让他抢白一通，不敢还嘴，由他贬斥。等他走了，张目才说一句：&ldo;偏叫这头驴听见了。&rdo;竟又让听见了，返身回来又骂，吓得我们夫妻只得捂住嘴，装哑巴。

说话就十月满足，又是一番痛楚。幸而我自小能忍，痛得浑身是汗，硬是哼都没哼一声，好歹顺顺溜溜地产下一儿。收生婆子剪断脐带，往孩子屁股上掴一巴掌，孩子哇的一声哭了。收生婆子松了一口气，将孩子抱给我；我在孩子小肚底下摸了一把，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张目听见孩子一声啼哭，隔帘就问：&ldo;是男娃还是女娃？&rdo;收生婆子抢着答道：&ldo;恭喜恭喜，先生得个令郎。&rdo;外屋的林驿丞他们早惊天动地般喧闹起来。张目要敦请高僧，做它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林驿丞说：&ldo;这个何须兄弟张罗，我在贤侄百天时全一手操办了。&rdo;张目接过孩子去，稀罕稀罕：&ldo;天庭也够饱满，地阁也够方圆，可惜就是黑了些个。&rdo;我当即就驳了他：&ldo;黑怕什么，男人面颜不宜娇媚，否则难享天年，你懂不懂？&rdo;众人都说有理有理。自那日起，我就又添了一桩毛病，就是听不得有人说我儿子一句不是，听了，即刻就恼，少不得跟他们吵吵一顿。

&ldo;这小子哭夜。&rdo;

&ldo;那是他喜静，听见你们有可疑动静，嫌烦。&rdo;

&ldo;这小子尿炕。&rdo;

&ldo;那都怪你们没把炕烧热，凉的。&rdo;

&ldo;这小子说话晚，到现在还不会招呼个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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