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商议完,这厢瞿尧拿着礼单收据往胡夫人房里支取银子。胡夫人听他一说,遽然提着心?神。人家来提取银子了,这一提,少不得流水一般,终有一日都要从胡家库里淌出去。她忙把单子递回去,旋回榻上叫瞿尧坐,“为五十两银子值当这样将?单子改来改去的?你不嫌麻烦我还嫌呢。有什么的,噢,难道我亲外甥女要出阁,要置办点家具我就当没看见?这五十两银子我掏了!你把单子收回去,我一会叫管家送到?林妈妈房里去。”倒把瞿尧弄得不好意?思一下,“哪能叫您出这笔钱?我们又不是?拿不出来。”胡夫人把脸一拉,有些生气的模样,“是?林妈妈说的这话吧?她那个人,也过于计较了些。是?怕我家出不起这钱还是?怕欠了我的情?与她不相干,我嫁外甥女,我高兴花这钱!你就照这话去回她。”瞿尧立时笑起来,“不敢有这个意?思,就是?怕麻烦了舅老爷舅太太。”“我嫁外甥女我怕什么麻烦?简直是?见外的话!”她把肉乎乎的胳膊歪到?炕桌上,向下乜一眼。一会渐渐收了脾气,和善地笑起来,“你们在常州不熟,晓得哪家的家具打得好呀?我看我也不必送银子过去了,我这里亲自?定。明日我过去妙妙屋里,问问妙妙想要什么料子什么样式的,大家商议好了我就派人告诉铺子里。”这法?子叫以?小博大,胡夫人虽不做买卖,也懂得生意?场上的一些手段。瞿尧去后,她歪在榻上,为这份计谋得意?了半晌。玉屏春冷(〇六)不一时雀香到胡夫人这屋里请安,见她娘大清早的就有?些?高兴,少不得走去把着她膀子晃晃,“娘有什么可乐的事,也说给女儿听听,叫女儿也笑笑嚜。”胡夫人?睇她一眼,看她穿一件藕荷色对襟短褂,扎着嫩草黄的裙,玉色淡淡的模样,心里就感慨她这女儿生得花容玉貌,又?定下?门?好亲,实在很是该风光风光。她拉雀香坐下?,“娘在给你打算嫁妆呢,再过一二年?就要出阁了?,娘一定要体体面面地把你送到苏州去。你姐出阁时就有?些?不好看,轮到你,再不能像那?时候随随便便的陪送点东西就算了?。”雀香好似不大在意嫁妆的事情,她虽也有?一份虚荣心,倒不在这上头。按她的心思,觉得天底下?的男人?都该求着她嫁才是,不论她是贫是富,或者是病是灾。她轻轻道:“娘实在犯不上为了?送我出门?弄得家里倾家荡产的,爹也不肯答应,又?闹得你们吵架。我说句不害臊的话,倘或做夫妻,男人?只看我的家财,我也不要这样的,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看中我这个人?的丈夫。”胡夫人?捂着嘴仰着脖子笑起来,“你小姑娘家懂什么,自古做夫妻就讲个门?当户对。你和他不登对,他哪只眼睛看得见你?”这话不小心刺痛了?雀香的自尊,外头谁不知道她和黄家公子的婚事是高攀?她自己也晓得是门?难得的好亲事,却不愿听见人?家如此说,因此总端着一副淡淡的架子,想人?家来求她。黄家送来定礼是些?的缎子并?一副头面,这些?东西她尚不缺,是觉得她的荣光被掩埋在那?份寻常的礼物里。但?她缄默于口,提也不愿提,期待人?家主动发现她可贵的价值,从而主动懊悔,再主动待她珍重起来。她这份虚荣就比她母亲那?份粗鄙的虚荣精致许多,也比妙真那?点浅白的虚荣婉约许多。她待男人?是绝不会?有?一点主动的,她期望是她安安静静坐在人?群中,自有?男人?来发现她的与?众不同。可长到如今,如花的年?纪,仍没有?人?察觉她的光辉。黄家的公子并?没有?见过,这门?亲事衡量的还是两家的价值。她虽是这戏台上的主角,却是极不起眼的一个。令她不免生出一种少女黯黯的悲情,怀着这份悲情走回去,不想在园中撞见良恭。她记得这是妙真的小厮,想不记得也难,此人?实在相貌不凡。只可惜良恭像是没记住她,自顾着擦身而过。她心血来潮,忽然提起嗓子轻唤一声,“嗳!”良恭止步回身,看了?须臾才想起是胡家的二小姐雀香。也不能怪他,谁叫她实在寻常,相貌寻常,身段寻常,气度寻常,什么都不功不过,落在人?潮里也察觉不到的一种寻常。他忙走回去见礼,“雀香姑娘好,方才走得急,没瞧见人?,请恕小的无?礼。”雀香拿扇遮住半张脸,颦笑间?,自有?一种孤芳自赏的骄矜,“大姐姐还好么?我一向?不好去烦她,知道她在为姑父的事情忧心。”“瞧雀香姑娘说这话,一家子姊妹,什么烦不烦的。我们姑娘还好,刚歇下?午觉。”“那?又?不凑巧了?,我原想这会?去瞧她的。”她暗将他通身打量,见他穿一身墨色裋褐,竖着髻,满头有?些?毛毛躁躁的发丝,在太阳底下?才看得见。他那?眉宇间?别有?种游刃有?余的散漫精神,眼睛好像在笑着,那?黑漆里,若有?似无?地闪动着一丝危险意味。她因没见过黄家公子,也没见过几个男人?。只好把黄家公子想成眼前这模样,想他大概就是这相貌,不过是给锦衣华缎包裹着的。心头一个颤动,不禁问道:“你这是要出门?去?大姐姐差遣你出去买什么东西么?”良恭笑着打拱,“不是,我闲着无?事,出去逛逛。”雀香向?前轻轻一仰,笑着,“不耽搁你了?,去吧。”言讫便掉身向?那?头走了?,自觉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不甘平凡地想他必定是在后头驻足看她,因此很是清高地没有?回头。谁知良恭早没了?影了?,一径窜出胡家,往“迎客来”旅店寻去。严癞头果然守信在房里等着。屋子极小,扑面便是一股霉味,泥地砖墙,连个桌椅也没有?。只得张木板床,良恭待要坐下?,严癞头却拦住,“你等着,我去找店家借两根凳子。铺上有?虱子,他娘的,夜夜吸我的血。老子好容易吃顿大鱼大肉,一转头都喂给它?们了?!”不时借来,两人?就在床前对坐。良恭躬着背,把两个胳膊肘抵在膝上,埋头想定便问:“你急不急着回嘉兴?”严癞头呵呵一笑,“这倒不急,高老爷托我的款子我已经送到了?,人?家也给了?赏钱。怎的,是要请我吃尤家大小姐的喜酒?”良恭端起腰来攒眉,“这喜酒只怕还不好办呐。安大爷想悔婚。”“什么?”严癞头惊骇不已,“那?安大爷的脑子是不是给读书读傻了??尤家的事情又?没牵连到大小姐,他怕什么?放着这么个绝世美人?不想要,怎么,他还想娶王母娘娘不成?”良恭好笑着瞟他一下?,“他倒不是想娶王母娘娘,他想娶尤大小姐跟前的一个丫头。”严癞头又?是大惊,“是我上回瞧中的那?个丫头?”良恭适才想起来他先前瞧中花信的事,笑着摇手,“不是,是另外一个,你说的那?个叫花信,他想娶的那?个叫白池。”“噢……”严癞头慢慢撑着膝把肩一歪,隔会?又?歪正过来,“嘶,这安大爷还真是读书读傻了?,放着小姐不娶娶丫头?”“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你说。”“把那?丫头绑了?。”“绑了??”良恭点点头,沉下?脸色,“我不信没了?这丫头,安阆还坚持要悔婚,岂不是鸡飞蛋打?天底下?没这么傻的男人?。”绑个丫头倒不是难事,严癞头忖度一瞬,还是有?一点想不通,“你这是为什么?怕尤大小姐嫁不到安家去,你也不能跟着安大爷飞黄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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