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时酷嗜小说,家人禁抑甚力。然所读小说尚不少。后来之文学观念未必非小说之功。此种兴趣所以未为家人塾师之阻力所摧残者,盖有二因:一以小说易得。余以一童子处于穷乡,乃能得读四五十种小说,其易求可见。二则以有近仁之助力。近仁与余每以所得小说互传观之,又各作一手折记所读小说,每相见,辄互稽所读多寡以相夸焉。
然以家人干涉之故,所读小说皆偷读者也。其流毒所及盖有二害,终身不能挽救也。一则所得小说良莠不齐,中多淫书,如《肉蒲团》之类,害余不浅。倘家人不以小说为禁物而善为选择,则此害可免矣。二则余常于夜深人静后偷读小说,其石印小字之书伤目力最深,至今受其影响。
教育之宗旨在发展人身所固有之材性。目之于视,耳之于听,口之于言,声之于歌,手之于众技,其为天赋不可放废之材性一也。岂可一概视为小道而听其荒芜残废哉?
教育之方法首在鼓舞儿童之兴趣,今乃摧残其兴趣,禁之罚之,不令发生,不可谓非千古一大谬哉!
三一、泽田吾一来谈
(三月十九日)
今晨忽闻叩门声,纳之,乃一日人,自言名泽田吾一,乃东京商业学校教员在此治化学。其人苍老似五十许人。手持一纸,上书白香山诗:&ldo;老来尤委命,安处即为乡&rdo;二句来问余&ldo;安处&rdo;之安系主观的安,还是客观的安。不意纽约俗尘中尚有如此雅人也。
泽田君言,余治哲学,过日本时当访其友狩野亨吉博士。博士尝为京都大学文学院长。其人乃&ldo;真哲学家&rdo;,藏汉籍尤富,今以病居东京。
君又言治日文之难,如主词之后应用&ldo;八&rdo;或&ldo;&rdo;,此两字非十年之功辨不清也。
三二、往访泽田吾一
(三月廿六日)
夜访泽田吾一君于其室,谈甚欢。君嘱余写一诗示之,因书七年前旧作《秋柳》一绝与之。其诗曰:
但见萧飕万木摧,尚馀垂柳拂人来。
词人漫说柔条弱,也向西风舞一回。
泽田君言日本有谚语云:
柳丿枝雪二折无氵。(雪压不断杨柳条)
与吾诗意正同。余大喜,因记之。
三三、吾国古籍中之乌托邦
(三月廿九日)
吾曩谓吾国人未尝有精心结构之乌托邦,以视西人柏拉图之《共和国》,穆尔之《乌托邦》,有愧色矣。今始知吾此说之大谬不然也。吾国之乌托邦正复不逊西人。今试举二者以实吾言。
第一,《管子》乃绝妙之乌托邦也。管仲之霸业,古人皆艳称之。然其所行政策,《左传》绝无一语及之。今所传其&ldo;作内政以寄军令&rdo;及&ldo;官山海&rdo;(盐铁官有)诸制,皆仅见《管子》之书(《国语》所载全同《小匡篇》。盖后人取《管子》之文以为《齐语》耳),疑未必真为管仲所尝行者也。以适观之,其书盖后人伪托管子以为乌托邦,近人所谓&ldo;托古改制&rdo;者是也(说详余所作《读管子》上、下)〔参见本书第四一则〕。然其政治思想何其卓绝(法治主义),而其经济政策何其周密也。后人如《国语》之作者(不知何人,然决非左氏也)如司马迁,不知《管子》之为伪书,乃以乌托邦为真境,岂非大可笑乎?
第75章民国四年(1915)十一月廿五日至五年(1916)四月十七日(5)
第二,《周礼》乃世间最奇辟之乌托邦之一也。此书不知何人所作,然决非&ldo;周公致太平之迹&rdo;也。《周礼》在汉世,至刘向父子校书始得着录。其时诸儒共排以为非。林孝存(亦作临孝存,名硕)至作十论七难以排之。何休亦以为六国阴谋之书。何休之言近似矣。要之,此书乃战国时人&ldo;托古改制&rdo;者之作。他日当详考诸书,为文论之。然其结构之精密,理想之卓绝,真足压倒一切矣。
三四、柳子厚
(三月廿九日)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我和同桌相看两厌 穿越山村,我成了六个崽的娘 穿成虐哭大佬的白月光[快穿] 回到三国战五胡 皇叔大人劫个色 民国人物传记 白蝶天堂 制高点 许栩入掌,盛宠在怀 穿成总裁的情妇[穿书] 圣墟 听说他很难攻略 神棍夫夫[重生] 吊车尾她不装了[星际] 宝妻嫁到 重生七零逆袭路 我儿子是古穿今太子 反派徒弟他又疯又娇 陛下在上 鲁迅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