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曰恭往角落缩了缩,不想触小二霉头。祁听鸿则吓了一跳,害怕小毛再学去这些污言秽语,赶紧安抚小二,自己跑去开门。只见两个学官站在外面,还戴着国子监的腰牌。祁听鸿问:“二位是找孙兄弟么?孙兄弟在里面。”那两个学官平白被小二骂了一顿,脸色非常难看,道:“什么孙不孙的。”祁听鸿念着要给小毛做榜样,好声好气道:“那末二位是要找谁呢?”学官答:“找祁友声,这里有没有个姓祁的。”许久没听见这个名字,祁听鸿不觉一怔。学官又说:“有没有这号人?”祁听鸿忙道:“是我,是我,在下就是祁友声。”那学官挑起眉毛,狐疑地打量他。祁听鸿道:“朋友的友,声音的声;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的友声。”两个学官方打消疑虑,说道:“此来是想问你,旷半年课是啥意思?号房一直空着,不见你去住,跑来住客栈,房间是要还是不要了?”祁听鸿和小毛对视一眼,都闹不明白状况。他以为自己早被国子监除名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次机会。祁听鸿道:“要去的,要去的,旷课真对不起。”又不禁好奇:“怎么突然来找我?”那学官道:“上面有人来查名册,说少了你这么个人,叫我们来问的。”国子监常有托关系进来的,也有捐钱进的,两个学官见怪不怪。祁听鸿恍然大悟,这就是句羊说的要帮他忙了。学官看他恍恍惚惚的样子,又嫌弃道:“啥都不上心,会试还考不考了。”祁听鸿点头哈腰:“要考的,要考的。”当即收拾了行李,跟同两个学官回到国子监。国子监中的举子治经,比县学还要难上十倍不止。祁听鸿好久没有念书,本来以为这辈子是再也不用念了,现在重拾四书五经,头痛得要命。好在北监还有陈静文、衡为两个旧识,磕磕绊绊,也算补上一些功课。然而北监的课业不再是乡试习题,改练会试的考题了。有的时候拿题目去问衡为,衡为也做不出像样答案。休沐日拿去问谭先生,谭先生亦无计可施。祁听鸿想来想去,拿去问孙曰恭,孙曰恭竟然很会答这些八股,写起来毫不费力,洋洋洒洒一大篇。而且辞韵通达,逻辑严密,简直比句羊还要厉害。一来二去,祁听鸿和孙曰恭交上朋友,问他:“你怎么不去监里念书?”孙曰恭道:“国子监也不是那么好进吧,要么是有钱,要么有关系,要么念书特别好。”祁听鸿道:“孙兄弟还不算念书特别好么?实在太屈才了。”孙曰恭无奈一笑。等回到国子监,祁听鸿拿着孙曰恭作的文章,反过来去教衡为。坐在国子监墙根,衡为拿过文章读了一遍,好奇道:“这不是句羊写的吧,你怎么换人了?”祁听鸿表情一僵:“怎么叫换人了。”衡为挤兑道:“当年你问我题,句羊跑来吃我的飞醋。现在你问这个人问题,句羊却不吃醋了么?”他总是爱拿这个说事,祁听鸿不晓得怎么和他讲,每次都胡乱应付过去。这次却听到头顶有个声音,说道:“换人了是什么意思?”祁听鸿又惊又喜,抬头一看,叫道:“句羊!你怎么来了!”衡为见到熟人也很高兴,往边上挪挪,坐得离祁听鸿更远了一些。句羊手臂一撑,翻身坐到墙头,说:“你们在聊啥呢?”衡为笑道:“祁友声找了个新先生,厉害得很。”句羊看向祁听鸿:“真的?我和他比,是谁更厉害?”祁听鸿想逗他玩玩,故意说:“还是他厉害一点。”衡为一边挤眉弄眼,一边也附和道:“句羊兄,说真的,是他厉害,作的文章真是好。”句羊不以为意,伸手下来要那篇文章看。看了一段,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渐渐沉下来。看到最后,句羊哼了一声,说:“这是谁写的?”祁听鸿道:“这人叫孙曰恭。”句羊问:“长什么样?叫他来过来看看?”祁听鸿说:“好啦,他不在国子监,在我之前住的客栈里。每天大清早看书那个就是他。”句羊又哼了一声,把文章递下来。祁听鸿却没接,反而抓住他手腕,往下一拉。句羊一个踉跄,从墙头跌下来,险些摔了一跤。衡为吓得脸都白了,说:“祁、祁友声,小心点吧,摔着人了怎么办?”祁听鸿清楚句羊的武功。从大报恩寺琉璃塔把句羊拉下来,也不一定摔得着他。句羊就是在装可怜。祁听鸿贴着句羊耳朵,气声说:“句兄,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因为祁听鸿写文章不开窍,看不出来怎么叫好、怎么叫不好,也分辨不出句羊和孙曰恭孰高孰低。在他心里句羊才是最厉害的,不应该小家子气,和别人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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