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搁以往,江和是愿意维持一下温柔善良的假象,说一些虚伪又好听的话出来把糟糕的事情轻轻带过。但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江和前十几年被养父母捧手心里养着,后面接回江家也是予取予求,这辈子还是头一次不出了那么大的糗,天知道那附近有多少个摄像头对着他。更令人崩溃的是,他费尽心思维系友谊的朋友,在他摔倒时避如蛇蝎地躲开,连扶都没有要扶一把的意思。江和用力地握着试图钻木点火的木棍,努力地压下情绪,“你是我的朋友,我跟他们吵架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为什么一个劲儿地躲?”宋越听得很无语,“我怎么帮,本来就是你要抢阿璨的树洞啊,你是我的朋友,阿璨也是我的朋友。”江和听到江璨就来气,一切都是因为江璨才这样,而宋越还丝毫没有收敛,“还有,什么叫躲?哪怕是阿璨,也没有这样指责过我,你凭什么?”宋越每次遇到江璨打架时都是躲到一边的,江璨也说过,他上去也只能送人头。江和脆弱的自尊被宋越看向他时那种不可理喻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他反唇相讥,“阿璨阿璨,你的阿璨今天有哪怕多看你一眼吗?宋越,你不会以为他还把你当朋友吧?”宋越从始至终都在逃避的事实被一把戳破,“江和,你不要太过分!”“真的是新人啊,好勇敢,对着镜头都敢撕逼。”“但他们吵架真的好小学鸡哦,你骂我不是江璨朋友我骂你不是江璨弟弟的。”“只有我想知道他们跟江璨到底什么关系吗?就,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江无情的野熊杀手璨:勿cue。”“刚从隔壁过来,陈则说金城打呼我以为是开玩笑,金城真打呼了,敲锣似的。”…猹们咔嚓咔嚓地吃瓜,两人叽叽哇哇地吵。最后在山洞里入睡时,江和跟宋越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中间恨不得隔出一道天阚。睡到一半,江和听到身后草叶发出细碎的声响,继而感觉有谁在碰他的肩膀。宋越知道自己错了,要来求和好?江和心里还是有气的,可吵完他就有点后悔,综艺还有三天半,今天吵一次后面还可以洗白说是炒作,但继续僵持下去怎么着也不好收场。轻轻呼出一口气,江和放缓了声音,“阿越…啊!”没有阿越,他一扭头看到一头熊!虽然那熊鼻青脸肿一脸苦相,但也是头货真价实的熊!是了,正是那只从江璨那挨了顿胖揍过来的倒霉熊。大晚上的它没有地方住,到处找了一圈,就默默钻进了这里的山洞,再然后就从这两人的反应中渐渐重振熊风。江和被吓得连滚到爬,宋越险些没直接厥过去。下意识捂住脸的熊爪爪默默放开,黑熊朝着他们走近,试探地龇出一嘴森森的獠牙。效果奇佳,这两人险些没把喉咙喊掉:“啊啊啊啊啊!救命!”作者有话说:熊:我也准备尖叫来着,但是他们怕我下一章综艺结束~江崽贴贴裴总~我好想你江和跟宋越被熊吓得,几乎是没飙着泪冲出去。找到的山洞被霸占,他们瑟瑟发抖地就近找了棵树爬上去,睁着眼睛过了一整晚。等第二天看着那熊走远,这二人才下来,都顶着硕大漆黑的眼圈,神情颓然。一落地,宋越就跌跌撞撞地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江和腿还是软的,他咬了咬唇,还是扬声问,“宋越,你干什么去?”宋越脚步没停,声音里带了几丝哽咽,“我要去找阿璨。”满满当当的惊惧和对江璨给予的安全感的渴求压倒了内心一切阴暗和不愉的挣扎,他想他一定要扑到江璨的怀里,哭一哭他昨夜受到的惊吓,哭一哭这段时间江璨对他的冷漠和忽视。江璨住的树洞离他们住的山洞也就隔了半个山腰,宋越找过来时,江璨正踩在溪水里用削尖的木头戳鱼。他的裤脚高高地卷起,水流冲刷在白皙而线条分明的脚踝和小腿上,有种说不出的力量美感。宋越走得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他原本很委屈,可距离近到可以看到江璨脚背上那颗细小的痣时,委屈变成了胆怯和迟疑。就像他跟江和所争执的,宋越从来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他跟江璨认识十多年了,江璨从小就是个很护犊子的人,跟他玩的好的朋友,如果被欺负了受委屈了,都是江璨帮忙出头。而小时候瘦瘦巴巴的宋越,显然就是最常让他出头的朋友。宋越胆子很小,不敢翻墙,不敢打架,不敢争吵,这样怯懦的性子在遇到江璨之前跟之后,是完全不搭噶的两种生活状态。因为有了江璨,谁也不会再孤立他欺负他,而江璨不论是做什么总能做的很好很优秀,哪怕是高三开学时只有三十分的物理,高考也能硬生生刷到九十分被b大录取。江璨从来没有要他帮过什么,从来没有说要他站在他那一边。可江璨是因为江和回来后,自己没有站在他那一边,没有陪他一起,所以不理他的。…他做错了吗?宋越仍旧不知道,但他确实后悔了。在那次《太平》的试镜片场,看到江璨无动于衷的脸时,其实就后悔了。铺天盖地的悔意击中了他,以至于江璨一转身,就看到宋越张个嘴冲着他哭,扭曲的脸上满是眼泪和鼻涕泡。江璨:“…”别说,乍一看还怪吓人的。宋越抽抽噎噎地,“我、我错了…”江璨以前对宋越实在太好,以至于他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只要哭着道歉,江璨就会像从前一样耐心细致地哄他,为他解决掉一切麻烦。然而江璨只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就重新注视着脚下的溪流,并且眼疾手快地戳中一条鳞片闪烁的白鱼,挂到旁边的草藤上。宋越哭得更惨了,“阿璨…呜呜呜呜…”江璨:“…昂?”他这才知道宋越是对着自己哭。救了个大命,摄像机都还没摘呢,这别是什么新的诬陷方法吧?谁哭谁有理那种,故意对着他掉眼泪,等出去后瞎说他怎么在摄像头死角处对他大打出手一顿狂揍?达咩达咩,容他拒绝。江璨拎着鱼朝溪水的另一边淌,结果宋越锁定式自动拧头,江璨往左他往左,江璨往右他往右。江璨没法子了,“你有什么事倒是说啊。”宋越带着哭腔,“阿璨,我之前…我之前不应该…”江璨猛地反应过来,老天鹅啊,宋越脑壳壳有问题吧,不知道几双眼睛盯着呢,居然打算跟他掰扯小公主的旧事?更何况,就算是那些事,也不应该是朝他道歉,而是朝公主道歉吧。江璨连忙打断道:“你还有其他的事吗?还有,别叫我阿璨,怪别扭的,”宋越嗷地一嗓子,再是哭得连话都话都说不清了。江璨:“金城跟陈则过来时,就看到宋越扯着个嗓子干嚎,“发生什么事了?”宋越哀哀凄凄地瞥了一眼江璨,吞吞吐吐半天,说,“没有,我是想跟你们换山洞住…”他是想跟江璨和好的,但不能和好,也要把熊的事情解决了。原本宋越还有些担心他们问他为什么,但金城跟陈则都松了口气,颇有一副只要江璨不是没忍住把人给揍了,别的都好说的架势,“江璨愿意换就换,我们没意见。”他们答应得都挺利索,宋越声势闹得这样大,不让出去都怕以后落下什么欺负新嘉宾的话柄。宋越就又看向江璨,江璨说:“换也行。”视线从宋越领口的麦上扫过,江璨想到什么般,继续说道:“但你要把你的紧急联系名额给我。”金城顿了一下,“剧组说了,熊不能吃。”江璨:“我知道啊,但我打电话有别的事。”金城:“很重要的事吗?我的名额也可以给你。”江璨摇头拒绝,“你的先留着,我不是要问问题或者什么,是私人的事。”金城还想再问什么,就被陈则拦下,低声道:“你是不是傻,宋越少一次通话机会,我们赢的胜算就多一些呀。”宋越听得清清楚楚,但还是把领口的麦取下来给江璨了。灰色的设备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绿色光点,江璨的设备上原本也有,但打完电话就熄灭了。从始至终,后台全程看得清清楚楚,工作人员们也很好奇江璨打电话过来要问什么,鱼的各种吃法?还是怎么分辨蘑菇有没有毒?通讯号很快就响了,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导演清清嗓子,接起问道,“江璨,你有什么事?”江璨:“没什么事,麻烦转接一下裴与墨。”导演:“?”裴与墨一整天都在房间里工作,连饭菜都是沈秘书送进去的。一场又一场网络会议不停地开,一个又一个签名署在不同的文件上,裴与墨自认心无旁骛,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在工作的间隙里,他竟莫名觉得少了什么,空气里有几分不习惯的安静。在工作人员哐哐哐敲门时,裴与墨正在喝水,目光平静地落在墙壁角落潦草的白泥。裴氏给野外求生投资了八位数,本应有很好很合适的住所,但疏有人烟的地方少有酒店和旅馆,租住的是民间私人的院落。新升起的太阳照耀下,没有怎么仔细看过的房间里,岁月的痕迹分毫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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