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下头那个黑脸膛、严苛的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银子的崔进学,也没听说他和项抚台有什么交情啊,怎的项抚台还特意把人从下头提上来,一来就管了衙门要紧的户房,为人又是个刻薄小气的,夸张到便是支出一个铜板,他能叫你打个批示过来的狠人。
越想周大人越头疼。河间府和江南府历来富庶,便是小小的大手大脚一番,于人于己都方便,大家伙日子都好过,有什么不好?偏偏项抚台特立独行,弄来一堆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拎出来的倔驴子,愣是对他们之前的惯例装聋作哑,偏偏他们又不能嚷嚷出来。虽然项抚台没有变动惯例的迹象,可他们也不能嚷着叫项抚台为他们谋取私利做主吧?越想越憋气,周大人抬手揉揉眉心,刚微微叹了一口气,就听上头传来项抚台关切的问候。
&ldo;周大人可是精神不济?不如下去用些糕点,稍作歇息?&rdo;
周大人神情一震,急忙表态:&ldo;下官无碍,一时无状,还望抚台海涵。&rdo;
项渊微微一笑,挥挥手:&ldo;无事便好,若是累了,定要说出来。本官可不想这个时候把你们累到。&rdo;说着话,视线扫过全场。
在场的官员,急忙个个表态自己精神状态极其、非常、特别好,便是再加班加点一个白日一个整夜,都没问题。
项渊:(⊙o⊙)…
其实他刚才是真的关心来着。
第107章壮壮打架
无烟碳燃得旺旺的,时不时发出哔剝声,红泥小炉,咕噜噜翻滚着热气。项渊把一块茶饼丢进去煮开,又亲手烫了茶盏,依次推到对面两人面前,微笑道:&ldo;微雪天气,凉亭煮茶,咱们也效仿一回魏晋风流。&rdo;
林宏侧头瞧向亭外,透过草帘缝隙,果然见外头已经开始飘雪粒子,簌簌而下,亭外小径,片刻功夫就像撒了一层白盐。
崔进学为人严苛,此时坐在项渊面前,对着比自个年轻近十岁的项抚台,身板挺得直直的,竟片刻都没放松过。
&ldo;来,尝尝,这还是按察使周大人特意着人从岭北带来的,味道与岭南这头大不相同。&rdo;
项渊提壶给两人倒了茶,微笑着介绍。不仅是崔进学,便是林宏,因着如今两人身份上的差异,对着他,总是拘谨小心的。所以项渊特意放缓语气,以自然随意的态度行事,消解二人的紧张感。
林宏对比之前,消瘦了很多,脸颊带着些不自然的青白,掩唇咳了几声,微微笑道:&ldo;淙子煮茶的手艺,还真是十年如一日。&rdo;
项渊大笑,姿态洒脱的饮一口茶,对崔进学道:&ldo;崔户不必拘束,今个权当私下里的友人小聚,分主宾,不分上下,你这么端着,博之可要辛苦喽。&rdo;
崔进学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端起茶盏品一口。对着项渊,他心底感觉着实复杂。
想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曲州那个穷困的小县,他离任前,得知接任的是年纪轻轻,没有分毫为官经验的项渊,足足忧心几载,生怕脸嫩的项渊压不住官场的老油条,降不住地方豪强,把个本就穷困闭塞的曲州,治理得越发萧索。却不知,被他小看的项渊,却是一个狠角色,不仅在曲州站稳脚跟,仅一年时间,就从曲州县令升为通平府知府,升官的速度,跟磕了灵丹妙药似的。
到如今,对方的身份越发高不可攀,三府巡抚,以不足而立之年,成为真真正正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这样骇人的经历,往前往后,扒拉近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个。
&ldo;进学性子呆板,倔强,不善言辞,还请抚台海涵。&rdo;
崔进学毕竟不是初入官场的萌新,圆滑些的处事手段也早就练就出来。
&ldo;无妨,来,尝尝这道麻辣鹿筋,是府里齐掌勺拿手好菜,平日里轻易还吃不到呢。&rdo;
招呼崔进学的同时,项渊把刚送过来的一份甜梨羹放到林宏跟前,道:&ldo;你咳嗽未好,生冷麻辣的东西就不要吃了,这份甜梨羹倒是正好。&rdo;
林宏端起甜梨羹吃了几口,赞了一声好。接着项渊便看到他似有什么为难之事,犹犹豫豫半晌,左手几次探到右边的袖子口,都停了下来。项渊喝口茶,心道这是有什么为难事要求他,拿不定主意?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过后,林宏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从右边袖子里掏出一个正红色的请柬递了过来。
&ldo;我订于明年三月初成婚,若是淙子有空,还望赏光。&rdo;
项渊接过请柬翻看,见林宏成婚的日子正巧是他们回到离中的时候,便笑着道:&ldo;好巧,那时我和内子正巧也回离中,放心,你成婚那日,我定会携内子前去。说起来,弟妹是哪一家闺秀?&rdo;
林宏见项渊毫无芥蒂、十分真心的接了请柬,而且丝毫没隐瞒他届时会回到离中的事,心底不由松了一口气。
再开口,语气就轻松了几个度。
&ldo;不是什么名门闺秀,是我娘娘家那头的姑娘,性子十分娴静,为人端庄孝顺,是个不错的人选。&rdo;
项渊忍不住心底叹气。
之前他便觉得林宏和张彦之间有些怪异,后来经历下药一事,便越发确认,林宏和张彦绝对互通心意的。只不过天意弄人,张彦走了歪路,且带累林宏,致使两人形如陌路,如今张彦身亡,林宏娶妻,看着似乎各有各的归宿,可项渊冷眼瞧着,林宏似乎对感情一事,已然灰了大半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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