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不是包好了吗?直接交了就是啊,为啥还要给我说?&rdo;李涵章看看那些钱,瞪着陈么妹问。
&ldo;你咋这样问啊?你是我男人,钱是你挣的,自然要你去交啊!&rdo;么妹把手帕里的钱扔进李涵章怀里,背对他,不再吭声。
李涵章知道她生气了,也不吭声。他刚才还熊熊燃烧的火焰慢慢地冷却下来,心里涌起的,是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敬佩。这个女人没有读过多少书,虽然出生在地主家,但生下来就被送人,并没有过几天好日子。尽管这样,她却是个识大体的姑娘,一心为自己着想。现在这种状况下,能娶到这样的女人,真是自己的福气啊!
想着这些,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一千多万钞票。他之所以一直没舍得动那笔钱,连娶幺妹时也没舍得动一分钱,是因为那之中的绝大多数,是周云刚留下来的,不属于自己。而且,自己在外人眼里,是个穷商贩,哪里会有那么多钱?所以,从李大爷家的客栈里搬来花房子之前,他就趁着赶场,把那些钞票拿油布包好,埋在了程将军坟茔后边的一棵油松下,还搬了块大石头压上去,做了记号。现在,连么妹都想到了要向政府捐钱,他自然也要想那笔钱的去处:一年多前埋枪和银元,是和以前的事情做个了断;现在,自己该如何了断周云刚留给自己的这笔巨款呢……
尽管已经是6月份了,但山里的夜晚还是很凉。李涵章光着脊梁坐了半天,似乎感冒了,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陈么妹吓了一跳,忙把垫在李涵章背后的铺盖抽出来,边往他身上盖边说:&ldo;真是的,几十岁的人了,这么不小心,生病了咋办?
李涵章顺势拉过陈么妹的手说:&ldo;你也上来捂着。&rdo;
&ldo;几月了?还捂着?要生痱子。&rdo;陈么妹说着硬话,口气却软软的。
&ldo;不生痱子,我们生儿子。&rdo;
李涵章说着,一把将陈么妹拽进了自己怀里……
第二天,李涵章没去赶遛遛场,睡了个懒觉,然后和陈么妹一起先去了李家。说老实话,李涵章对捐款这样的事情再熟悉不过了,党国的好些大人物当初就是靠着捐款成为&ldo;社会贤达&rdo;,然后有职有权的。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同样是捐款,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李涵章想到陈幺妹昨天说的那些话,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真的不敢妄动一步,决定完全听陈么妹的话。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听老婆话的男人。而且,这个老婆是个几乎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的乡下女人。
李涵章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有些东西不是读书读出来的,而是天生的,就像鸟会飞、鱼会游一样。
请教了李大爷之后,李涵章把么妹积攒的那些钱,交到了乡政府。回来的路上碰到来宝,李涵章远远地招呼他,然后把他叫到路边问:&ldo;我结婚以后,咋就没看到你啊?
&ldo;你结婚以后天天不出门,当然看不到我。&rdo;来宝和他开玩笑。
李涵章掏出一支烟,知道来宝不抽,也不客气,点燃了抽一口,不好意思地说:&ldo;哪里听来的哦?我忙过了三天,就和你姨夫同路去赶场了。老实话,来来往往从你家门口过,真的没看到你。&rdo;
来宝说:&ldo;区上成立&lso;三反五反&rso;工作指导委员会,把我抽去了,才回来。&rdo;
&ldo;你是能干的人。区上都能把你抽去工作,以后说不好要当大官了。&rdo;李涵章恭维说。
&ldo;别提了。这次搞&lso;三反五反&rso;,成都下派了一个巡视员,不顾实际情况,指手画脚地瞎搞,冤枉了好些个无辜的人。我看不过,跟他吵了一架,这不,给提前踢回来了。&rdo;来宝沮丧地说。
&ldo;唉……你年轻,得刹刹你那火爆脾气。&rdo;李涵章想起来宝的同学李大勇,在&ldo;感情用事,容易冲动&rdo;方面,他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ldo;他姓苟的瞎搞,我就有权利提意见!是他在给我穿小鞋!&rdo;来宝也许是憋屈得受不了,扯着喉咙说。
李涵章一听&ldo;姓苟的&rdo;这三个字,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问:&ldo;那个姓苟的,是不是叫苟培德?&rdo;
&ldo;是啊?怎么,你认识他?&rdo;这下轮到来宝吃惊了。
&ldo;苟姓很少……这个……我在涪陵榨菜厂时,他去视察过工作,还跟我握过手,所以印象比较深。&rdo;李涵章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掩饰。
&ldo;哦。&lso;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rso;,我看,首先要反的,就是苟培德这样的&lso;官僚主义&rso;。没见过这样的干部,下来工作,居然还带着表妹。他那个表妹听说叫胡凤,简直就是一个资产阶级贵妇人,吃喝讲究得不得了。哼,这是共产党的干部吗?&rdo;李来宝只顾自己发泄着,却没有发现李涵章这会儿已经走了神儿,在想他自己的心事:从来宝的话里听得出来,苟培德终于还是被胡凤缠上了,而且基本上旧习不改。这样的人,居然能在共产党的干部队伍里呆得,看来,姓苟的小子,还有些神通。
&ldo;哎,张大哥,不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了。&rdo;来宝上上下下看看李涵章,笑着问,&ldo;你好久让我当舅舅?我爸爸说了,么妹是他的女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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