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珣回神,迅速收回目光。 “没什么。你结过账了?” “结过了。”程东旭举着签子狠狠咬下一口烤肠,以示所有权。 “你出去等我。” “干嘛啊?”程东旭莫名其妙,“大热天的让我出去等?” “别问了,你先出去。”陆珣推他的后背。 程东旭嗷嗷叫着,转了转眼珠:“草,你小子不会要买套吧?” “滚!”陆珣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结账。”陆珣拿着可乐走到收银台。 收银的张姨正咔嚓咔嚓嗑着瓜子看电视,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价格。 “三块。” 陆珣掏出三枚硬币,叮呤咣啷地拍在柜台玻璃上,拿起可乐。 指尖冰得骇人,但不全然是可乐的功劳。他抿紧唇,扯了一把书包带,深吸一口气。 “刚刚……我朋友拿了一根棒棒糖,我一起付。” 张姨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到陆珣的脸上,由狐疑渐变为审视,陆珣垂下眼睫,额角每一个毛孔都在沁出汗水,他感觉自己已经被一把无形的刀捅了对穿。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张姨开口。 “一块。” 陆珣这才呼出一口气,扔下一枚硬币,仓皇逃出小卖部。 程东旭嘴里含着叉烤肠的签子正在百无聊赖踢路边的石子,一看到他走出来,立刻吐掉,凑到陆珣身边压低声音问:“套呢?” 陆珣刚重获新生,没好气地骂:“去你妈的套!” 那天一放学,陆珣就把文具书本一股脑扫进书包闷头往家跑。 自诩阅片无数的程东旭以为他赶着去付诸实践,拉着他说了一堆注意事项。但陆珣跑得太快,一开始还跟得上,后来程东旭实在追不及,只得停在路边喘粗气,像是一只落败的公鸡。 陆珣懒得理他,大汗淋漓地打开家门,父母没下班,陆荷阳也还没到家。他去拧陆荷阳的房门,门锁着。 他想了想,从自己的卧室阳台爬过去,翻进了陆荷阳的房间。 桌面上杂乱地堆砌着不少书和习题簿,一侧的矮柜上放一盏金鱼缸,一条肥胖的红色龙晴在里面摇尾浮沉。其余几乎没什么刻有陆荷阳生活痕迹的东西,床单还是陆秉文夫妇惯用的深蓝色,连之前陆珣和陆秉文夫妇的合影都还摆在书架上,那时候他举着奖杯,刚赢得校园杯足球赛冠军。照片里严父慈母和优秀的儿子,完美的一家三口,每个人都笑得亲密无间,毫无裂隙。可现在看来,只觉得讽刺。 他拉开书桌下面的抽屉,琳琅满目的杂物里嵌着一个背扣着的相框。 口香糖、整盒订书钉、冰箱贴、笔和橡皮……几乎全是便宜的小物件,全新,包装和标价都没有撕掉。 是惯犯。 陆珣胸腔堵得死死的,一瞬间引起反胃的生理反应。 然后他翻开那个倒扣的相框。 它原本摆在书桌上。是陆秉文夫妇特意找出来的,陆荷阳五岁之前和他们的近乎褪色的合影。那时候陆荷阳像一个小南瓜一样蹲在明黄色的花丛里,胖嘟嘟的,白皙又漂亮,眼睛月牙般弯起来,身后是陆秉文夫妇的笑脸。 相比陆珣的那张照片,陆荷阳更不想看见的,竟然是这一张。 就在这时,陆珣听见,门锁响了。 他将相框重新倒扣回去。 陆荷阳推开房门,照例放下书包,他脱下校服外套,然后拉开抽屉,将口袋里那根草莓味棒棒糖扔到里面。 又一次得手,没有人发现他。 这件事已经开始由原本的刺激,变得平淡。没有人因此关注他,哪怕是小卖部的张姨,都不曾多分给他一眼。 他切切实实活了十七年,却好像无声无息。在他的成长里,没有人认为他是重要的,如果生父母珍惜他,他就不会被拐走,如果养父母珍惜他,他就不会被迫做那种讨好养父的肮脏的事…… 当然同样的,如果张姨珍惜她的商品,他也不会轻而易举地得到它们。 就在这时,他听见旁边的房间里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落地。 一般这个时候就他一个人在家,陆珣多半还在外面鬼混。他有些奇怪,拉开了房门。 陆珣恰好也打开房门,校服还没换下来,手里端着水杯。 “你今天这么早?”陆荷阳问,他发现陆珣有一点喘。 陆珣走到厨房去接水:“有点不舒服,就早回来了。” “不换衣服?”陆荷阳指指他汗湿的短袖,衣领边缘被洇湿成深色,垮向一侧,露出半边棱角分明的锁骨。 陆珣喝了一口水,扬起脖颈,吊起眼梢。 “你管我?” 他是真的憋着气。盗窃者本人理智气壮地在这里质问他,他却提心吊胆地跟在后面为他擦屁股。 尽管相处时间不长,但陆荷阳明白,一旦这幅表情就是没得谈,就算是陆秉文夫妇也拿他没办法。 陆荷阳适时闭嘴:“随你。” 陆珣看着陆荷阳砰地将门关上,心里烧着一团火,他看看时钟,再过一个小时等父母回来,晚饭的时候,一定要当众拆穿这个小人的真面目。然后他脱下汗湿的短袖t恤,转身进了浴室。 天热的时候洗热水澡,会先觉得闷热,等到关了水,才觉得出凉爽。陆珣洗毕,向后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发,拉开淋浴房的门,水分蒸发带来的凉意让胸中沉甸甸的烦闷消散些许,可待他低头一看,忽然发现自己刚刚气昏了头,忘记拿晾在阳台上的浴巾。 他站在原地晾了一会,正准备拿脏衣服潦草擦一下,忽然卫生间的门被拧开一道缝隙,一只手捏着他的浴巾递进来。 “你的浴巾。” 是陆荷阳。 陆珣愣了愣,从门缝瞥见陆荷阳的侧脸,垂眸盯着脚尖,眼睫如羽扇,在眼下投下一道阴影。 还是很乖。看起来跟偷窃这个词几乎很难联系在一起。 “……谢谢。”陆珣愣怔着缓慢接过来,于此同时,缝隙消失,门被从外面关严了。 晚上七点,华灯初上,一家人坐在餐桌边吃饭。冷气淙淙,电视机开着,新闻联播作为背景音,能避免一些突如其来的沉默带来的尴尬。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每个人都已经在这样的饭局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陆荷阳负责沉默,陆珣负责说学校的趣事,陆秉文夫妇负责夹菜,先给陆荷阳夹,然后再是陆珣。 当偷心的贼 “我看见……” 电视里主持人正在字正腔圆地播报。 ——我市明日大到暴雨,请市民带好雨具出行。 大雨。 隔着布满水露的淋浴玻璃,递过来浴巾的手。 ——昨日帝陵刚出土的邢窑白瓷灯台…… 白瓷。 侧脸、脖颈,陆荷阳。 “我看见一个很酷的文具盒。” 说完这句话,脊背上的毛孔瞬间舒张,陆珣如释重负,悄悄吁出一口气,绷直的身体随之垮塌下来,伏在桌子上。 “这个月零花钱用完了……”他露出一个嬉皮笑脸的讨好笑容,随手拨着碗里的饭粒,“老爸再给一点吧!” 陆秉文本质是个严父,但他在陆荷阳面前做严父的经验很稀松,他清了清嗓子,最后还是决定扮演一个慈父,他掏出钱包,扔下一张毛票,又拍了一张在陆荷阳的碗边。 “一人一张。”陆秉文叮嘱,“用在学习上,别走歪门邪道。” “谢谢爸。”陆珣说,余光里他看见陆荷阳将钱折了两折塞进裤兜里。 然后水声响起来,陆荷阳已经主动端着碗筷去洗碗了。 相比陆珣,陆荷阳在这个家的定位还是更像一个客人。管了饭,所以要洗碗,给了零花,所以要洗碗,好像对他好都是别有所图,他一定要以劳动作为支付。 陆珣看着厨房里陆荷阳的背影。 盈盈一握的腰在倾身的一瞬从短袖睡衣的边缘露出来,脚腕腕骨生得极漂亮,白色的袜子,塞进卡其色毛绒拖鞋里。 这一刻,他突然明晰自己未能说出口的原因。 他的哥哥是个小偷。 偷笔,偷糖,也偷心。 第二日果然大雨。 夏季的雨总是声势浩大,瓢泼而至,放学的时候正赶上第二波,台阶下已经积蓄起不浅的雨水,小河一般从下水道狭长的孔洞里缓慢渗下去。 午后的闷热终于散去,风撩乱陆珣的发,他挎上书包踏着水花冲进雨水里,跑到b楼五层的心理咨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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