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走来一群少年,一路上笑笑闹闹,为首那人目光在颜子意身上梭巡一圈,倏地一笑:&ldo;这不是咱们美女学霸嘛,我就说奇怪了,怎么总带着股臊气,原来是牛肉羹西施啊。&rdo;
&ldo;就三班特清高那女的?呵还真是。&rdo;
颜子意的脑子嗡地一下,血往脸上冲,一股羞恼涌来,她压下一口气,没抬眼看他们,叠好碗筷往回走。
&ldo;来都来了,照顾一下同学的生意呗,我请大家吃夜宵,多少个人来着十五‐&rdo;王志强支楞八叉着腿在桌边坐下,&ldo;老板,十五碗牛肉羹,大份的。&rdo;
自从许景行和他打了一架后,两拨人就不太对付,明里暗里地较劲。
老颜只听到他最后喊的那句,乐呵呵地应了声:&ldo;好嘞,你们先坐着,一会儿就好。&rdo;
颜子意心里惴惴,总觉得他们憋着坏,踟蹰在老颜身旁,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拽了下老颜的袖子,&ldo;爸,这么晚了,今天先收摊,不做了行吗?&rdo;
&ldo;你要是累了先回家,爸爸一个人能行。&rdo;老颜笑容憨实,麻溜儿地开始忙活儿,下着牛肉羹,却频频接到客人探寻的视线,老颜看看那些少年,又看看女儿,忽而淡了笑容,低声问:&ldo;那些是你同学吗?爸爸爸爸是不是让你丢脸了?&rdo;
这般小心翼翼的姿态,颜子意瞬间鼻腔泛酸,轻笑:&ldo;隔壁班的,不熟,爸,要做什么我帮你。&rdo;
老颜看了她半秒,叹口气,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收摊的话颜子意没法再说,别过头,用力吸一口气,让自己看着正常一点。她翻出手机,还是没有信息,已经一天没联系上徐景行了,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
夏夜的风吹得心口发凉,不安的情绪迟缓却不由分说地漫上来,可说不上哪里不对。
正要收起手机,手机自动跳出一条新闻推送:&ldo;李淑仪《画魂》杀青后跳河自杀&rdo;。
《画魂》出预告片的时候,她还问许景行要不要一起去看,可他只是瞥了眼,兴趣缺缺的样子。
颜子意有些惋惜,可明星毕竟离生活太遥远,围观感慨一番也是旁人的姿态,她关了手机,牛肉羹已经好了。
&ldo;爸,我来。&rdo;颜子意端起托盘,才发现自己全身警惕,手臂绷得很紧,在那些不怀好意的注视下,一段路走得异常艰难。她压下情绪,一碗一碗将牛肉羹端到他们面前。
没多久,王志强拍着桌子喊:&ldo;老板,你家的牛肉羹是馊的。&rdo;
老颜一愣,连忙从摊子后面走出来,他的右腿有些跛,步子深一脚浅一脚,模样滑稽,少年们看着他交头接耳地笑。
老颜老实巴交的,半辈子都没跟人红过脸,解释起来磕磕巴巴,&ldo;这些都是下午做的,不会馊,卖了好多人了。&rdo;
其他人跟着起哄,&ldo;就是馊的,什么味儿啊,别把我们吃坏了。&rdo;
老颜涨红了脸,还想讲道理,可在他们气势汹汹的挑衅下,几句话支离破碎得可笑。
颜子意走到王志强面前,&ldo;你们要吃就吃,不吃就走。&rdo;
王志强一笑:&ldo;你让我走就走,我告诉你,我还要去315投诉你。&rdo;
老颜着急地解释:&ldo;不会馊的,我做了八年,没卖过一次馊的。&rdo;
&ldo;八年啊,是正当经营吗?要不要我们叫城管来看看。&rdo;王志强将面前牛肉羹一推,&ldo;不然你把这些馊的牛肉羹吃了,我就不投诉你。&rdo;
老颜惦着一条腿,站得歪歪斜斜,嘴唇嗫嚅地不知作何回复。一群十多岁的大孩子,脸上稚气未脱,生生逼得这个中年男人手足无措。
颜子意看着老颜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酸楚,嘲笑声像鞭子一样抽在身上,她气极:&ldo;王志强,你别欺人太甚。&rdo;
王志强不屑嗤笑:&ldo;徐景行不在,还指望你的跛腿爹帮你啊,一个卖牛肉羹的装什么清高。&rdo;
&ldo;很好玩是吗?&rdo;颜子意冷冷盯着他,&ldo;践踏别人的尊严,很好玩是吗?&rdo;
王志强吊儿郎当地笑,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ldo;当然好玩啊。&rdo;
颜子意抿紧唇,眼泪颤巍巍地在眼中打转,她突然拿起一碗牛肉羹,从王志强的头上倒下去。
王志强被烫得瞬间跳起来,一脚踹翻小方桌,&ldo;操!贱人。&rdo;
后来,摊子被砸了,城管来了,派出所也来了,这些穿着制服的公职人员对王志强的父亲恭恭敬敬。
老颜被关起来拘留了两天,罚了款,赔了医药费,出来时,维持一家人生活的营生也没有了。
颜子意去派出所接老颜,看着他一脚高,一脚低,磕磕绊绊地走出来,右腿肌肉好像萎缩得更厉害了,裤子布料顺着麻杆似的的腿垂下来,空荡荡地在风中摇晃。
颜子意强忍着不哭,眼泪到底是翻上来,她说:&ldo;爸,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rdo;
&ldo;爸,我一定会有出息,让你和妈过上好日子。&rdo;
颜子意第一次意识到,尊严、平等,这些不过是钱权的主场,对于身处边缘的他们,只是奢侈品,望尘莫及。出人头地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她像是一个在风雨中赶路的旅人,急切地找寻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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