碽氏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朱元璋喜好节俭,而马秀英也不喜奢侈,所以从出嫁那天一直到现在,都并未铺张浪费过。哪怕她已经生了两个孩子,有资格占据更多的资源。 菜够吃就好,衣服舒适就行。 钱财与地位,她当然会想办法拿,但绝不是用什么低端的手段。暗地里,她有金银首饰,房子铺子,那也只是暗地里的东西了,不会轻易叫人给发现。 “娘,你好像很开心。” “对了,你猜猜为什么?”碽氏笑眯眯的。 “不知道。”朱棣在专属自己的矮脚盆里用胰子洗了手,用短手拿了毛巾擦脸,然后才坐到桌边去,“是舅舅来看娘了吗?” “不是。”碽氏道,“是你爹,他攻打下来好几座城,那些战利品已经运来了,好些的珠宝古董,夫人叫我们挑呢。” 朱棣不太懂战利品的意义,也不太能意识到老朱同志又打下来几座城代表着什么。 碽氏觉得这是将来的地位有了保证,他想的是那些金色的银色的东西只是好看一些,半点也没趣味。 可这次他想错了。 “娘可不像她们,娘给你拿了一副好字,你照着描,听到没有?等你再大些,娘请你爹叫先生教你读书。我们这样的家不用考科举,但做人要有文化,才明事理。” “嗯!” “除了这个,月例银子也多发了,隔几日,娘叫裁缝来,给你做身新衣服,喜欢什么颜色的?” 朱棣想起偶尔见朱标穿过的衣服,回答道:“想要黑色的。” “黑色的?”碽氏只略微一愣,就懂得儿子怎么想的,“学你大哥?你大哥是因为练武才穿黑衣服的,你学什么?” “那就什么颜色都好。”朱棣道,“要短一点。” “为什么短一点?”碽氏笑着问。 “因为我是要当大将军的人。”朱棣回答,“打仗是不能穿长衣服的,穿长衣服会摔跤,摔跤就会输。二哥和别人打架,就是因为被衣服绊倒了。” “行,给你做短点。” 儿子有志气,碽氏很高兴。这么几年下来,她也算有些摸清老朱同志的想法。这个男人和她还在闺阁里了解过的都不一样。 他是贫民出身,最底层、最底层的贫民,当过和尚也要过饭,骨子里的思想是极其朴素的,可是因为逐步提高的地位,又有了随之提升的眼界和思考。 那些贵公子王孙侯爵们有的东西,他已经有了。他们没有的那白手起家的经历和毅力,他更是有。 矛盾,非常矛盾。他的一切都是矛盾的,没有传统世家该有的规矩和礼仪,他用几乎直觉一样的东西管理家庭和属下,推翻了所有去重建,刀劈豆腐一样,看到不顺眼的就处理,不讲委婉也不试图去学怀柔的手段。 这样一来,讨好他,服侍他,就变成一件难事。想争宠,更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虽然不好相处,但我只要不惹夫人和大公子,不做太过分的事,看在两个儿子份上,日子是能越过越好的。 他们以后上战场争个前程,应该没有问题。 发着呆,时间就过去了。碽氏回神,见朱棣已经吃完饭,用指头戳自己养的花在玩了。 “睡不睡?玩累了去睡吧。” “不是很困……”朱棣挣扎道。 就像大多数的母亲一样,碽氏的询问实际上并不是询问,而是一种不容拒绝的要求。 “睡去,小孩子不睡觉长不高,矮子做什么将军?连马也上不去。” 没有办法,朱棣只能洗漱,爬上床榻,脱掉衣服,躺在被窝里。 此时萤火虫起来了,飞在树丛和花中,幽绿色的小点点起伏着,偶尔落下,光点透过窗户映在屋里的墙上。 这些都是很模糊的,几乎看不到,隐隐绰绰,却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慢慢的,朱棣的眼皮开始打架,合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在慢慢的降低,降低,一直向下沉去,马上就要碰到地面…… 公子同意我呆在这里的! 声音响在耳边,朱棣猛地惊醒了,这句白日下午的话,不知怎么的放大,这时候被回忆了起来。 是谁说的?朱静镜吗? 不对,是妖怪说的! 它说公子。公子是谁?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二哥三哥被管得严,没什么机会出来,也不会是他们。 府外面的人概率也小,整个应天府能被这么叫的……朱棣不清楚都有谁,但他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河蚌是找到这里来的。 所以这个人是大哥? 爹这次出门,大哥就不在家里,他平时经常出去,而且很有气势,河蚌就是来找他的吧? 它是大哥的宠物。 朱棣下了定论。 大哥养了妖怪做宠物,这是秘密。朱棣决定替朱标保守这个秘密,不和别人讲,原本打算告诉大人们的想法消失了。 那么,河蚌是妖怪,狗和猫会不会也是? 六出白很通人性,和朱静镜玩的时候,她摔倒了会主动垫在下面。橘非经常在丫鬟们脚底下转圈,躺着露肚皮,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可是朱静镜每次要摸它,它都能躲开。 朱静镜跑的那么快,一般的猫躲不开。 一定是吧? 可是大哥是怎么驾驭妖怪的,他虽然比我大几岁,但并不是成年人啊,娘说我们都不能修道,他用什么方法呢? 帅府虽然不是皇宫,可是扩建过许多回,加上朱元璋的地位,不似深宫胜似深宫,就差一个名义。 朱棣生活在这里,没有人限制他走动,但也没有人会叫他出去,这么大的孩子能去哪里?整个府邸都是他的乐园。 乐园很大,也很小。 每天吃吃喝喝,玩玩睡睡,日子也就过去了。某种意义上来讲,朱樉、朱棡不愿意带着朱棣玩,嫌弃他太小,朱棣也还不大乐意同他们一起呢,他觉得那有点无聊,没思考的余地。 碰巧遇上的这件事,像一个玻璃珠掉进湖水里,几乎没有水花,但涟漪却一圈圈散开,打乱单调无味的生活。 越想越睡不着,朱棣翻来覆去,夏日夜晚本就闷热,他这样子很快就出了汗。 他下了床,怕蚊子进去,小心地掀开纱帐,摸黑到桌边,踮脚尖倒了杯水喝。 凉水入肚,朱棣清醒了许多。 我要弄明白!邹先生的请求 清晨到了。 一个小小的影子划破薄雾,以极快的速度扎进金鱼池里,溅起水花,然后再没发出半点动静。 隔了很久,已经自闭的河蚌才鼓起勇气来,爬上岸抖落身上水珠,一面一面翻身,烙饼一样,滚动着移向目的地。 刚上了一个台阶,门被推开了。 朱标走出来,蹲下捡起河蚌,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来的。”河蚌的声音小到听不见,似乎非常羞愧,“因为路上太累了,所以来了以后就睡着了。” “嗯。”看出它好像有事要告诉自己,朱标并不打算马上追问,“想要搬去鄱阳湖居住的水族们,都安顿好了吗?” “他们已经住下了。”河蚌的情绪好了一点,“要不了多久,水底会再热闹起来的!” 在它身上发生那样的事,而河蚌又这么坚强,不仅报了仇,也仍然善良乐观,积极生活,很难不让朱标去喜欢它。 从小生活的地方毁灭,数万的同伴死亡,亲密的朋友消失,痛苦不会说放下就能放下。 朱标希望它尽可能的快乐一点,所以很关注它的想法,要是按妖怪的年龄算,河蚌还是个未成年,认真点计较,大约还是个婴幼儿。 “那就好。应天的湖泊虽然没有鄱阳湖那么大,但有秦淮河做支撑,仍算可观,燕雀湖与玄武湖占地不小,里面的水族和我常有来往,你也能去认识认识它们。” 说到这里,朱标指了指不远处的金鱼池:“那里面的鱼就是其中一只龟妖送的。” 河蚌正发愁找不到机会和朱标说话,闻言立刻哭了出来,哽咽道:“公子,你真好,我对不起你。我把你的事给暴露了。” 朱标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宫斗片场,像是陷害别人不成而被出卖了的恶毒妃子。 “我昨天从鄱阳湖飞到这里太累了,看到这一池水,就进去休息了一下,结果被抓住了。”河蚌断断续续道,“就是,被公子你的弟弟妹妹抓住的,他们俩年纪一样大,穿着……” “我知道是谁了。”朱标道。 一说年纪一样大,还不是朱静镜和朱棣两个人? “我和他们说话了。”河蚌道,“他们一开始想把我烤了吃,后来我说自己是妖怪,他们觉得我有问题,所以我说我是被公子同意呆在这里的。” “然后呢?” “公子不在,所以我就跑了,跑到石老那里去,请它帮我想个办法。石老说情况很严重,它也没主意,所以叫我回来,有什么结果要看运气……” 河蚌说着说着,颤抖起来,上下两边壳磕磕巴巴的,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一看就是吓坏了,还想再哭。 怪不得昨夜六出白发现四弟没有睡…… 朱标道:“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吧?” “没了。” “那就没事。你不用再担心了。” “没事了?”河蚌在朱标手心里跳了一下,“我被发现是妖怪了呀!” “只要以后小心点,别再随便讲话就好。”朱标道,“你就住在池子怎么样?我会吩咐下人不要动你。那里面的水是一人泉泉水,有益于修为。” “好!都听公子的!”河蚌道,“我会努力修行,报答公子的恩情。” 它顿了顿,又道:“我的本名是椒西。喊的妖不多,也从来没告诉过人,公子以后就请这么叫我吧。” 朱标一愣,刚准备说点什么,椒西就蹦下去,滚到草丛里,被枝叶给吞没了。 算了。 至于那俩小萝卜的事,顺其自然吧。 静镜小时候就接触过鬼怪了,灵智已开,以后在契机牵引之下,很难瞒住。朱棣么,早慧,想得多,人也谨慎,知道真相后应该不会告诉别人,不再追查也就算了,如果执意探究什么,正好抓过来——打工。 他日后也是要封王的,提前找了工作干,也算是活,啊不,锻炼。 朱标转身回屋,他的那把扇子正在书桌前转悠着看书,那里平摊一本史书,它也不知能不能看懂,反正读的津津有味,不曾停下,时不时点点头,似乎体悟到了什么。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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