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思忖道:&ldo;他怎生死的?&rdo;徐君猷叹息道:&ldo;乃是用短刃刺腹身亡。&rdo;苏公道:&ldo;原来如此。他可曾留下甚么遗言?&rdo;徐君猷道:&ldo;并无只言片语。&rdo;苏公疑道:&ldo;若是被他人所杀?&rdo;徐君猷连连摇头,道:&ldo;徐某亦有此虑,曾留意书斋内,并无打斗痕迹,门窗皆用方木横闩,甚是严实,房瓦亦未有翻动痕迹,若是另有凶手,怎生逃脱得出?&rdo;苏仁忽忍不住插言道:&ldo;或是书斋内另有密道。&rdo;徐君猷笑道:&ldo;本府亦曾留心察看,或是眼浊,不曾发觉。&rdo;苏公叹道:&ldo;元大人自知罪责难逃,如此了断,亦是为其家眷。&rdo;徐君猷亦叹道:&ldo;苏大人说的是,元大人纵使有千般罪行,今命已归西,徐某上奏朝廷,亦不会言他半点罪责,其家眷或可得到朝廷赏赐,其子孙或可荫补。&rdo;苏公淡然一笑,道:&ldo;官吏者,朝廷之栋梁也,若是死于任上,亦要死得其所,若是畏罪自尽身亡,或是牡丹花上死,岂非愧对朝廷一番苦心?&rdo;
徐君猷笑道:&ldo;苏大人此言兀自可笑,徐某只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怎的成了牡丹花上死?&rdo;苏公幽然长叹道:&ldo;非苏某之言可笑,今我大宋之官吏,非为朝廷、非为社稷、非为百姓,反却欺压百姓、诈伪政绩、交结朋党、蒙蔽朝廷、破坏朝纲,一味贪恋权势、财宝、女色。徐大人以为如此可笑否?&rdo;徐君猷一愣,神色紧张,张望堂外,低声叹道:&ldo;若天下官吏皆如苏大人一般,何愁我大宋不强盛?只可惜当今朝廷……&rdo;言至此,徐君猷猛然止言,摇头叹道:&ldo;不言了,不言了。&rdo;
苏公叹道:&ldo;常言道:小心行得万年船。苏轼便是不明其理,致有今日。往后当如徐大人一般小心谨慎才是。&rdo;徐君猷叹息道:&ldo;徐某素来愚钝,每日混混沌沌罢了。&rdo;苏公淡然一笑,道:&ldo;徐大人兀自诳苏某。徐大人非是愚钝,实胜苏某百倍也。&rdo;徐君猷一愣,道:&ldo;苏大人何出此言?&rdo;苏公低声道:&ldo;此案早在大人掌握之中,大人却抬举苏某。&rdo;徐君猷如丈二金刚,茫然不解。
苏公淡然一笑,道:&ldo;徐大人兀自假装混沌,且将徐溜唤出便知。&rdo;徐君猷道:&ldo;那厮早已潜逃,不知去向矣。&rdo;苏公笑道:&ldo;徐大人八面莹澈,可惜只能蒙骗元悟躬、程贯之辈。&rdo;徐君猷苦笑一声,摇摇头。苏公又道:&ldo;他等只道是收买徐溜,以为细作,潜伏于徐大人身旁。却不知徐溜实为徐大人心腹,乃反间也。&rdo;徐君猷淡然一笑,道:&ldo;苏大人好生厉害,此等机密之事,竟被你识破!不知苏大人怎生疑心?&rdo;苏公笑道:&ldo;乃是徐溜房中那封密函信笺。&rdo;徐君猷疑道:&ldo;有何破绽?&rdo;
☆、第四章利欲熏心(5)
苏公笑道:&ldo;那信笺如此机密,徐溜怎会保留,定然毁灭。今留在此,分明是令苏某与元悟躬见得。其次,苏某见得徐溜帐本,其字迹与信笺竟然一致,出自同一人之手,分明是徐溜伪造。再者,苏某闻大人言过,徐溜曾是徐大人书童,现主掌府内日用采买,大人引我等搜得衣橱中隐藏银两,当先疑心其是贪污,怎一口断言徐溜是收得他人钱财?大人此意,便是令元悟躬知晓:徐大人已察觉出阴谋矣。元悟躬惊恐,便自乱阵脚。徐大人将《吉梦录》一书交与苏某,便是诱引贼人前来,而后擒之;大人调用军兵伏围,而非衙役捕快。如此等等,足见大人心中早有谋划。&rdo;徐君猷默然。
苏公又道:&ldo;我等自朱溪《墨子》中寻着《吉梦录》,徐大人细看此书,故意言道:不知此书是何人所作。徐大人焉能不识元大人字迹?大人虽未点破,那元大人想必已心知肚明了。&rdo;徐君猷摇头道:&ldo;那《吉梦录》非是元悟躬所书。&rdo;苏公疑道:&ldo;既非元悟躬所书,他如此苦苦寻找,又是为何?&rdo;徐君猷思忖道:&ldo;或是与他有些干系,或……&rdo;徐君猷欲言又止,苏公问道:&ldo;或是甚么?&rdo;徐君猷道:&ldo;或是这书中真是隐藏甚么玄机。&rdo;苏公道:&ldo;昨夜,苏某细读此书,未曾察觉出有丝毫玄机迹象。&rdo;
徐君猷笑道:&ldo;徐某素来仰慕苏大人,今日苏大人一席言,徐某五体投地矣。元悟躬任黄州通判,早徐某到任一年,可怜黄州一地,民贫地乏,元悟躬竟伙同黄州大小官吏,横征暴敛,为多欲为,又纠集程贯、包虎等一伙亡命恶徒,组成清城派,充做帮凶,休道是市井百姓,即便是黄州官吏,但有异议,必遭报复。此人贪财几近痴迷,生活亦甚奢靡,不知搜刮得百姓多少钱财?徐某到任,便暗中查访,有心整治凶恶,奈何他等势力庞大,黄州官吏友敌难辨,徐某但有失策,恐反被其害,只得缓而图之。元悟躬不知徐某意图,故有所收敛,暗中欲收买徐溜,以为细作,徐某便将计就计,令徐溜监视他等行径。那日在临江书院,程贯施弩箭射杀周中,徐某心中便已知凶手何人了,不由心中一动,便思索一计:借书院命案一事,趁势铲除其羽翼爪牙。不想元悟躬还果真与此命案有干系,可见其恶已至尽头矣。苏大人之为人,徐某早已知晓,虽未谋面,却是徐某以为可信之人,故将《吉梦录》一书交与大人,元悟躬深恐此书落入我手,必定派遣心腹前来偷盗,不想此举正中我计。&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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