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我们三人,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惊异,而我们亦只是漠然地点了点头,仿佛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眼下还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那我们这就出发吧。车在那里,谁开?”
安崂指了指一边,那里停着辆普通的黑色大众迈腾,看上去不算新,也不算旧,谈不上干净,但是也不会显得脏兮兮的。不知为何我感觉为了保持这辆车这种中庸的质感,那俩老教授,或者是他们背后的什么人应该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我掏了掏口袋,摸出来好几套车钥匙——当时任教授硬塞给我的,和那封被血染得皱巴巴的信放在一起,还有一些宛若废纸的小纸头。我摊开手让大家看了看那些钥匙,鲁良夜伸手挑了一套,按了按解锁,那头的车没有动静。
我试了试另外一把,还是没有反应。直到挨个试了个遍,我们才总算找出了正确的车钥匙,成功坐到了车里。
鲁良夜的状态是我们当中最好的,于是他自告奋勇地担任了司机;初闰负责打开手机导航到机场,而我与安崂坐在后座上,彼此无话。
隔了一阵,我才想起来应该和仍在那所医院的兄弟们联络。倦意几乎将我拖垮,我一连拨出好几个电话,而后又自己无意中挂断,直到最后我拨出号后把手机放到一旁,才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再下意识地按下那个红色按钮。
“前方路口左转。”
导航里的女声轻快地说道。
然而即便我没有自己挂断电话,单调的嘀声响了很久,还是归于沉寂。
老白没有接,换了手机上别的号码(标注着任乐山和侯哲),也依然是无人接听。我瞥了安崂一眼,发现她也正盯着自己拿到的那部手机屏幕看,若有所思的模样。
看样子那头是联系不上了。试了试上次他们入梦时告诉我的“接触冥想法”,但是鉴于我身上并没有红色印记,只得作罢。我刚想让安崂试试,她就保持着那副沉思的模样开了口:“我们真的要去机场,然后飞我家?”
“那是啊,不然还有什么好主意吗。”鲁良夜的声音听起来疲倦又了无生气,彻底失去了平日里的中二幽默感。
“那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一股倦意涌了上来。
“那你们等会到机场叫醒我。我睡会。”
我听着安崂与家里的对话,意识渐渐涣散,没办法辨别出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只是睡意上涌,迷迷糊糊地咕哝了几句。然而没等我一头载入黑甜乡中,头上马上就挨了正在打电话的安崂一巴掌:“别睡!”
她的脸上浮现出严厉的神色来。
前面正抱着手机的初闰也惊慌失措地转过了头:“丁奅你要不要先忍忍?鲁良夜开着车呢……要是我们这时候入梦就不好了啊!”
“老泡你有这么脆弱的嘛?”鲁良夜的声音总算带了点笑意,“很快就到机场了,飞机上再睡也行,反正我们都不开飞机。”
“是啊,机长不会有事就行,只有我一个人孤身穿过米斯特洛夫特异点,与大魔王作战是吧。”我抛出这个也许鲁良夜自己都不记得了的梗,发出了一阵可能是我这辈子发出过的最沉重又最响亮的笑声。
他们三人不知为何,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东倒西歪,我几乎要担心鲁良夜把车给开到沟里去,还好没有。我们只是平安无事地开到了机场,而后买票上飞机,一切都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就好像我们只是四个心血来潮想去旅游的年轻人一样。
“好了丁兄,请赴周公之约吧。”
鲁良夜坐在我身边的位置,一脸真诚地发出了邀请。
我闭上了眼,然而直到飞机轰鸣着起飞,我也没能睡着。
飞机又轰鸣着落地,而我依然睡意全无。
“好了,该出发了。”
我推醒那睡得死死的三人,指了指飞机门。一边的空姐脸上挂着职业性的亲切微笑,等着我们作为最后的四名乘客下机。
“啊?这就到了?”
初闰下意识地理了理身上那件朴素的羽绒服,抬头看了看周围。
“嗯,到了。”
我一边应着她,一边走下舷梯,踏上了这个我从未来过的沿海城市。
头顶依然是那片沉寂的星空,与方才北京的天空并无什么太大区别,我却清楚地知道缓冲的旅途已然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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