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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第1页）

一气跑了七八里路出来，人烟渐渐稀少，宝玉方勒住马，回头问焙茗道：&ldo;这里可有卖香的?&rdo;焙茗道：&ldo;香倒有，不知是那一样?&rdo;宝玉想到别的香不好，须得檀、芸、降三样。焙茗笑道：&ldo;这三样可难得。&rdo;宝玉为难。焙茗见他为难，因问道：&ldo;要香做什么使?我见二爷时常带的小荷包儿有散香，何不找找?&rdo;一句提醒了宝玉，便回手衣襟上挂着个荷包摸了一摸，竟有两星沉速，心内喜欢：&ldo;只是不恭些。&rdo;再想：&ldo;自己亲身带的，倒比买的又好些。&rdo;于是又问炉炭，焙茗道：&ldo;这可罢了，荒郊野外，那里有?既用这些，何不早说，带了来岂不便宜?&rdo;宝玉道：&ldo;糊涂东西!要可以带了来，又不这样没命的跑了。&rdo;焙茗想了半日，笑道：&ldo;我得了个主意，不知二爷心下如何。我想来二爷不止用这个，只怕还要用别的，这也不是事。如今我们索性往前再走二里，就是水仙庵了。&rdo;宝玉听了，忙问：&ldo;水仙庵就在这里?更好了。我们就去。&rdo;说着就加鞭前行，一面回头向焙茗道：&ldo;这水仙庵的姑子长往咱们家去，这一去到那里和他借香炉使使，他自然是肯的。&rdo;焙茗道：&ldo;别说是咱们家的香火，就是平白不认识的庙里，和他借，他也不敢驳回。只是一件，我常见二爷最厌这水仙庵的，如何今儿又这样喜欢了?&rdo;宝玉道：&ldo;我素日最恨俗人不知原故混供神，混盖庙。这都是当日有钱的老公们和那些有钱的愚妇们，听见有个神，就盖起庙来供着，也不知那神是何人，因听些野史小说便信真了。比如这水仙庵里面，因供的是洛神，故名水仙庵。殊不知古来并没有个洛神，那原是曹子建的谎话，谁知这起愚人就塑了像供着。今儿却合我的心事，故借他一用。&rdo;

说着，早已来至门前。那老姑子见宝玉来了，事出意外，竟象天上掉下个活龙来的一般，忙上来问好，命老道来接马。宝玉进去，也不拜洛神之像，却只管赏鉴。虽是泥塑的，却真有那&ldo;翩若惊鸿，婉若游龙&rdo;、&ldo;荷出渌波，日映朝霞&rdo;的姿态。宝玉不觉滴下泪来。老姑子献了茶，宝玉因和他借香炉烧香。那姑子去了半日，连香供纸马都预备了来。宝玉说道：&ldo;一概不用。&rdo;

命焙茗捧着炉出至后园中，拣一块干净地方儿，竟拣不出。焙茗道：&ldo;那井台上如何?&rdo;宝玉点头。

一齐来至井台上，将炉放下，焙茗站过一旁。宝玉掏出香来焚上，含泪施了半礼，回身命收了去。焙茗答应，且不收，忙爬下磕了几个头，口内祝道：&ldo;我焙茗跟二爷这几年，二爷的心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只有今儿这一祭祀，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敢问。只是受祭的阴魂，虽不知名姓，想来自然是那人间有一、天上无双，极聪明清雅的一位姐姐妹妹了。二爷的心事难出口，我替二爷祝赞你：你若有灵有圣，我们二爷这样想着你，你也时常来望候望候二爷，未尝不可。你在阴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处玩耍，岂不两下里都有趣了。&rdo;说毕又磕了几个头，才爬起来。

宝玉听他没说完，便掌不住笑了。因踢他道：&ldo;别胡说，看人听见笑话。&rdo;

焙茗起来，收过香炉，和宝玉走着，因道：&ldo;我已经合姑子说了二爷还没用饭，叫他收拾了些东西，二爷勉强吃些。我知道今儿里头大排筵宴，热闹非常，二爷为此才躲了来的。横竖在这里清净一天，也就尽乐了;要不吃东西，断使不得。&rdo;宝玉道：&ldo;戏酒不吃，这随便的吃些也不妨。&rdo;焙茗道：&ldo;这才是。

还有一说：咱们来了，必有人不放心。若没有人不放心，便晚些进城何妨?

若有人不放心，二爷须得进城回家去才是。第一老太太、太太也放了心，第二礼也尽了，不过这么着。就是家去听戏喝酒，也并不是爷有意，原是陪着父母尽个孝道儿。要单为这个，不顾老太太、太太悬心，就是才受祭的阴魂儿也不安哪。二爷想我这话怎么样?&rdo;宝玉笑道：&ldo;你的意思我猜着了。你想着只你一个跟了我出来，回来你怕担不是，所以拿这大题目来劝我。我才来了，不过为尽个礼，再去吃酒看戏，并没说一日不进城。这已经完了心愿，赶着进城，大家放心就是了。&rdo;焙茗道：&ldo;这更好。&rdo;

说着二人来至禅堂，果然那姑子收拾了一桌好素菜。宝玉胡乱吃了些，焙茗也吃了。二人便上马，仍回旧路。焙茗在后面，只嘱咐：&ldo;二爷好生骑着。这马总没大骑，手提紧着些儿。&rdo;一面说着，早已进了城，仍从后门进去，忙忙来至怡红院中。袭人等都不在屋里，只有几个老婆子看屋子，见他来了，都喜的眉开眼笑道：&ldo;阿弥陀佛，可来了!没把花姑娘急疯了呢。上头正坐席呢，二爷快去罢。&rdo;宝玉听说，忙将素衣脱了，自己找了颜色吉服换上，便问道：&ldo;都在什么地方坐席呢?&rdo;老婆子们回道：&ldo;在新盖的大花厅上呢。&rdo;宝玉听了，一径往花厅上来，耳内早隐隐闻得箫管歌吹之声。刚到穿堂那边，只见玉钏儿独坐在廊檐下垂泪，一见宝玉来了，便长出了一口气，砸着嘴儿说道：&ldo;嗳!凤凰来了，快进去罢!再一会子不来，可就都反了。&rdo;

宝玉陪笑道：&ldo;你猜我往那里去了?&rdo;玉钏儿把身一扭，也不理他，只管拭泪，宝玉只得怏怏的进去了。到了花厅上，见了贾母王夫人等，众人真如得了&ldo;凤凰&rdo;一般。贾母先问道：&ldo;你往那里去了，这早晚才来?还不给你姐姐行礼去呢!&rdo;因笑着又向凤姐儿道：&ldo;你兄弟不知好歹，就有要紧的事，怎么也不说一声儿就私自跑了，这还了得!明儿再这样，等你老子回家，必告诉他打你。&rdo;凤姐笑着道：&ldo;行礼倒是小事，宝兄弟明儿断不可不言语一声儿，也不传人跟着就出去。街上车马多，头一件叫人不放心。再也不象咱们这样人家出门的规矩。&rdo;这里贾母又骂跟的人：&ldo;为什么都听他的话，说往那里去就去了，也不回一声儿!&rdo;一面又问：&ldo;他到底往那里去了?可吃了什么没有?

唬着了没有?&rdo;宝玉只回说：&ldo;北静王的一个爱妾没了，今日给他道恼去。

我见他哭的那样，不好撇下他就回来，所以多等了会子。&rdo;贾母道：&ldo;以后再私自出门，不先告诉我，一定叫你老子打你!&rdo;宝玉连忙答应着。贾母又要打跟的人。众人又劝道：&ldo;老太太也不必生气了，他已经答应不敢了，况且回来又没事，大家该放心乐一会子了。&rdo;贾母先不放心，自然着急发狠;今见宝玉回来，喜且有余，那里还恨?也就不提了。还怕他不受用，或者别处没吃饭，路上着了惊恐，反又百般的哄他。袭人早已过来伏侍，大家仍旧听戏。

当日演的是《荆钗记》，贾母薛姨妈等都看的心酸落泪，也有笑的，也有恨的，也有骂的。要知端底，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变生不测凤姐泼醋喜出望外平儿理妆

话说宝玉和姐妹一处坐着，同众人看演《荆钗记》，黛玉因看到《男祭》这出上，便和宝钗说道：&ldo;这王十朋也不通的很，不管在那里祭一祭罢了，必定跑到江边上来做什么!俗语说：&lso;睹物思人&rso;，天下的水总归一源，不拘那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尽情了。&rdo;宝钗不答。宝玉听了，却又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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