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林改的“战场”了,他从来不会在这里失败。只是林改不知道,当他在四处奔忙这些事情时,蒋少野的债主又一次亲自登门。所谓的债主,在过去其实是他爸爸的合作商,被坑到倾家荡产,满肚子怨气,但对着孤儿寡母又没法发作出来,若不是太久没收到钱,大概也不想来见蒋少野。他们之间没有寒暄,也没有冷嘲热讽,蒋少野开了门,看见这几位叔叔也是愁云惨淡、筋疲力尽的模样,便淡淡地说了句“稍等”。然后便换了衣服,跟他们一同去了趟银行,把自己卡里的余额都转了出去。并不算多,但几位叔叔都看在眼里,账户上的确是空了。“听说你结婚了?”在银行门外的秋风中,有人主动发了话,“恭喜啊。”蒋少野恍然回头,笑,“啊,谢谢。”另一位债主提出了比较实际的问题:“对象是哪里的?能不能帮你负担一点啊?”“……”蒋少野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说,“等酒吧重新开业,我就能周转起来了。”对方面面相觑,只能说:“犟孩子。”待他们都离开,蒋少野又在公寓楼下抽了根烟。他知道林改这一阵一直在帮他酒吧的事跑前跑后,因为林改认定了这事和江应权有关,林改觉得自己负有责任。可突然闲下来的蒋少野,还是很不习惯。他不习惯接受林改的帮助。在他们的肥皂泡里,他总应该是去哄着林改的那一个。肥皂泡外面的生活,他都会自己处理好。哪怕是八年前,他陷入最绝望的境地,没有地方可住,只能在病房外冰冷的等候席上睡觉,被医生赶出去后,便只有躺在花坛上看星星哪怕是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想起过林改,更不用说怨恨他。他的脑子里好像有一条天然的界限,林改在这一头,生活在那一头。而他所有卑躬屈膝的奔走,所有暴戾放纵的苦闷,所有不可言说的反复思量,都只是为了拉扯住这两头之间颤抖的丝线,最好是让两头永远不要相见。但林改终究是全都见到了。不是写在白板表格上轻飘飘的几行数字。林改见到的是他的卑躬屈膝、暴戾放纵,林改见到的是那个早已不再爽朗的,被生活洗刷得锈迹斑斑的蒋少野。林改总爱说他没有变。可是人怎么可能永远停留在十八岁?林改已全见到了,见到了那一个很没有用的蒋少野。蒋少野抬起头,秋日下午四点左右的微光从云层洒下,穿行过远方的山峦,跳过新区的高楼,随风拂进这老城区里,将对面屋顶晾晒的床单都晒出微淡的金色。在发现自己其实很没有用之后,他忽然很想念林改。他忽然很想和林改说说话,也许用一种全新的人格、全新的姿态,他忽然发觉,自己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尽管这八年来,他都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的。可原来根本没有人能真的习惯了苦难。他拿出手机,打开聊天页面,摩挲半晌,自己尚未想好要说什么,对面却发来了消息:“怎么才四点啊,我已经忍不住想喝鸡汤了!”蒋少野望着屏幕,慢慢地,开心地笑起来。他掐了烟回复:“你偷偷打开过了?”“嘿嘿嘿,我还尝了一颗章鱼小丸子。”“小丸子要热一下的啊。”“是暖洋洋的!”“实验室里能吃这些?”“不能,我到办公室吃的,尹凡还跟过来了。”蒋少野还没回复,林改又扭扭捏捏加了一句:“唉,他也吃了一颗小丸子。”蒋少野笑:“他怎么说?”“他说好吃呀!他说这些天看我每天都有不重样的便当吃,可羡慕死我了。我说,我还羡慕你呢,要不是得加班,我就可以回家吃现成的了。”林改很难得发这么长一段话,时间也耗费得格外久。蒋少野看着一行一行往上蹦的消息,一手撑着脑袋,一直没收住笑容。这些天他挖空心思给林改做便当,自信嘛,还是有一点的。林改还在叨叨:“你说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助理,实验室负责人还在加班,他自己每天准点就跑……”“你也不要太累。”蒋少野却说,“检测也没那么快出结果吧?”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半天,最后却只回了个:“昂。”这意思,就是林改并不服气。只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才不情不愿地试图装个可爱混过去罢了。是啊,是挺可爱的但不知为何,蒋少野却觉得窝心。林改加班这么勤,多少也是受到他的影响。债务像一台自顾自运转起来的庞大机器,在将蒋少野绞碎之后,又把林改卷了进来。蒋少野思索着,一字字按下:“林改,我想去赚点钱。”“什么?”“我要去城西看一看。”“你要去给人送货?”“如果有活的话,今晚就不回来了。”对面安静了很久。蒋少野攥着手机,进了单元楼,刚上几个台阶,却又转身下楼,打开了自己的车门。他还是得去。拧动车钥匙时,林改回复了。黄昏的阳光正渐渐地下沉,沉入地平线尽头那道浅紫色的深渊。“不要去太久。”蒋少野握紧了方向盘。“和你结婚以后,我还没有一个人睡过觉。”66蒋少野没有再回复。林改看着手机,心里很快地过了一遍家中白板上的数字。酒吧停业已经快两个月,到处都要花钱,蒋少野肯定是坐不住的。林改抿了抿唇,将手机收回外套,自己穿着白大褂去盯实验。楚棋早前买了市面上几乎所有alpha抑制剂来实验室里研究她的定向抑制剂课题,林改也觉得好奇,和她并排坐着看成分,尹凡偶尔过来插科打诨一句。“其实啊,我有个思路,”尹凡从相连的实验窗户里探出头来,戴着手套摸了摸下巴,“所谓的定向,最强势、又最自然的定向指示物,那不就是标记吗?所以,小楚这个实验,归根结底,是要造一种仿标记的生物环境,对不对?”“这个,我也想到过。”林改慢吞吞地,一边思考一边说。“林老师觉得这和标记没有差别。”楚棋抬头对尹凡道,“他说市场价值不高。”“怎么没有差别?”尹凡却理所当然地道,“这是打给alpha的,而且不受oga腺体情况的影响,就比如说……”他看了林改一眼,“比如说有信息素方面病症的o,他们没法通过腺体结合,那就可以让alpha注射……”林改笑笑,“你没有考虑到副作用。alpha的信息素被定向引导,就像把大海的水都引导进一根小管子里,那么管子破裂了怎么办?如果目标oga连腺体都没有了,你确定他可以承受打过针后的alpha汹涌澎湃的信息素吗?”他长出一口气,又对楚棋说,“你最近拟的样品方案,成分再多想想,演算出来再给我看。”楚棋一怔,“可是我都演算过很多次了,您总要让我上手试试吧?”“你的方案里结合信息素剂量过高,它们有催情效果,必须谨慎。”林改顿了一下,“或者考虑换成替代品”“可是结合信息素就是您的成果啊。”楚棋却打断了他的话,“没有结合素,那不就和普通抑制剂一样了,怎么做到定向抑制?”林改说:“我不知道,这得你自己思考。”楚棋哑口了。这句话像是在怼人,但林改自己却没有意识到。他在白色的房间里走了两步,对着试管架上一排排的各种品牌抑制剂发呆。尹凡所描画的前景他并不是不心动,如果真的能做到,那么就不仅是a可以占有o,o也可以占有a了。甚至,还可以把成果继续往前推进,把beta也加入进来……但这一切,还是要建立在绝对安全的基础上。“嗯……我想林老师的意思是,”尹凡望着林改的表情,揣摩着安慰楚棋,“他担心你的科学伦理审查。”楚棋闷闷地答:“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林改说:“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吧。”他说这话或许是为缓解尴尬,但不料楚棋更不快了,抬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便咬紧嘴唇起身收拾实验台,之后便背起书包挤开林改跑了回去。尹凡摸了摸后脑勺,“林老师,今天继续加班哦?”“嗯。”其实除了楚棋这份实验,林改手头还有别的工作,加上他进校不久,要填的表格、要走的手续也十分繁杂,他还想趁早把自己的引进费申请下来,哪怕预支也好,这样就可以补上蒋少野这段时间没有进项的窟窿了。加班尹凡当然是拒绝的,但他一边准备开溜,一边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句:“章鱼小丸子好好吃。”“你已经吃了一个了。”林改立刻回过神,“你就算留下来加班,我也不给你多吃。”尹凡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气鼓鼓瞪着他。林改毫无惧色,还冷漠地抬了抬眼镜。终于,尹凡把书包一甩,怒说:“不吃就不吃!”林改下楼回到办公室,拿出那个宝贝的小兔子便当袋,把米饭放进微波炉加热,一边看了一眼窗外。今天天气晴好,霞光灿烂,地平线尽头还出现了一条漂亮的浅紫色地影。不少学生三三两两地坐在实验楼外的大草坪上,望着落日吃饭喝酒聊天,这让林改想到自己在美国读书的时光。微波炉“叮”地一响,林改将饭菜都收进袋里,他忽然起了点小心思,他也想去大草坪上吃便当。是蒋少野做给他的便当,他一颗小丸子都不想让出去。可当他走出大楼,还没走上草坪,却已经碰到好几个脸熟的学生冲他说“老师好”。他连忙点头应了,再一看草坪上满是学生,又没来由赧然,正不知如何是好,对面教学楼里忽然跑出两个穿中学校服的小孩,后头还跟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要乱跑!等家长来接你们啊!”继而追出来的那人,竟然是楚琴。林改愕然。楚琴穿着一身休闲衬衫外套,更显得身材瘦而挺拔,他快步从台阶上奔下,那两个中学生跑得倒也不快,又回过头来瞧他。林改见楚琴身后掉下一个东西,连忙开了口:“楚琴,等等”楚琴站住了,望过来,看见是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林改?”林改只好走了过去,捡起楚琴掉落的那张卡片。原来是一张大学校园参观卡。林改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被楚琴劈手一把夺了过去。天色已晚,幽暗的霞光落在楚琴俊秀的面容,他似乎比上一次见面时憔悴许多,但仍然将脊背挺得笔直,一瞬间扫向林改的目光还有几分不快。反而是林改没来由地不好意思,他摸了摸后脑勺,“楚老师,带学生参观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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