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多累啊,杜夏脑子空空,一身轻松。他这两天唯一一次动脑是因为收到了杜浪的讯息,说是和同学在临市的某教育机构里找到了兼职,有宿舍包吃住的那种,很有可能整个暑假都在那边忙,不回蓉城了。 何筝总算没那么欠揍,搂着杜夏温存的时候才问起,想知道蓉城大大小小的兼职机会那么多,杜浪为什么要特意跑到隔壁的城市 杜夏当时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反应速度变慢了,何筝连问了好几遍,他才勉为其难地拼凑出一个答案。杜浪这是不希望父母为他办升学宴。在他们老家,杀头猪都能叫七亲六眷来喝酒,考上大学更是天大的喜事,其重要程度和娶到媳妇不分上下。 但办宴席的真实目的并不是分享喜悦,而是为了收人情,来吃的人都要随份子钱。杜夏重回老家那年,这种形式的宴席已经被当地明令禁止了,大红横幅上写着“恶习”,但当地人都出来打工了,老家不让办,就在打工的地方办,找农村的流水席师傅在空地上架个大红棚子,棚子里面红火热闹,不比饭店差,外面有人拿着本子记账,以后去这些人家里吃酒,又要把礼金随回去。 杜夏自己跟在蓉城打拼的老乡们几乎没有来往,并不意味着他父母没有。升学宴这种酒席要是办成了,来吃饭的起码十桌八桌,能收不少红包钱。 这钱当然到不了杜浪自己的口袋里,就算父母愿意给,他也不要,更不希望父母借他的名义办成这劳什子升学宴,借着暑假打工的机会,提前跑掉了。 毕竟是亲兄弟,杜夏还是很懂杜浪在想什么的。何筝听他说完后意外没借机吃醋,也觉得他们兄弟挺相像,一样拧巴。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跟父母说不呢,一定要绕那么大的弯子,”何筝顿了一下,补充道,“还大概率行不通,费力不讨好无法逃离。” “你不懂。”杜夏想说,何筝的思维跟他们这种土生土长的小老百姓是有差异的,他实在不想再动脑子了。 他活了二十七年,没怎么上过学,对读书人一直很敬畏,他现在敢拍桌子说独立思考那一套是骗人的。 去特么的延迟满足会获得更多快感,那都是用来骗学校里的小屁孩的!想快活还得做爱,必须做爱!他用青涩的吻堵住何筝的唇,不想再跟他一问一答,只想做爱,爱。 爱! 在爱里,他可以像何筝一样抛却过去的身份,所有的身份,不再是谁的儿子,谁的哥哥;也不需要当哪家店的老板,完成什么样的复刻;工作,伙伴,朋友;谋生和理想,学识和实践……这个社会赋予他的规训一点一点被磨灭,这个社会中的人附加给他的身份一个接一个被撕掉,他在无边无际的情爱里沉沦至最自由之地,那里唯一的镣铐枷锁只有欲念,对下一击浪潮的期许和贪恋。 频繁的性爱加长了杜夏两次高潮之间的间隔,他前面都射空了,他还要把何筝的牛子吃进去,不动,就夹着,双手双腿拥抱着,纠缠着。何筝也很喜欢这种状态,比起自身的释放,让杜夏感到充实更能满足他男人的自尊心。 只是他很好动,不住地抚摸杜夏光滑的后背,爱不释手。杜夏的手指就停留在一处伤疤上,灵魂出窍似地毫无动作,他其实有在记忆,那种很即时的观察所带来的瞬间的记忆,每一次眨眼都是一幅画,细致到何筝每一处伤痕的位置,每一口呼吸的长度,每一声喘息的深浅,每一次触碰的轻柔。 杜夏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想,毕竟脑子没坏,还在。他现在盯着何筝的后背,何筝扭回头盯着锅盖,随时准备熄火,把云吞面和馄饨都捞出来。 杜夏恍然。 天早就黑了,何筝身上笼罩的那层柔光消失了,变得接地气,周身围绕着真实的人间烟火光。 但真说起来,下厨煮面的何筝反而又是最不真实的,杜夏还没搞懂芝诺的乌龟,他张口就又来一个俄狄浦斯。 杜夏原本以为他和何筝之间必须要疯一个,他们现在都好好活着。 杜夏没忍住地笑了一下,笑出声那种。何筝又扭头,见他是冲自己笑,便问,“笑什么?” 杜夏脑子还不太好使,就是笑,何筝看了眼锅里还没煮开的面,把火关小,朝杜夏走了过来。 走路的时候,没系好的腰带尾端一甩一甩的,像街头流里流气的古惑仔。 等会儿还要吃饭呢,还早,何筝双手做爪状,作势要挠杜夏痒痒,骑到杜夏身上戳他胳肢窝,逗得杜夏咯咯直笑。 “别闹我了,别……”杜夏笑到气都喘不上了,何筝才停手,居高临下地问,“那你快说,说出来也让我乐一乐。” “你先下来……”杜夏还是乐呵呵的,想先把何筝哄下来,何筝立场坚定,坐在杜夏胯上不动摇。杜夏也是时候给脑子做复健了,努力回想过去,随便撤点什么糊弄过去,他余光里的灶台上有小火在煮面,柴米油盐生活气。 “庄毅,嗯,对,就是他。”杜夏终于想出个人名了,断断续续地转述庄毅曾经同自己说过的那段经历。庄毅和姑娘露水情缘,庄毅给她画了幅肖像,姑娘给他念《情人》。 杜夏后来知道庄毅那都是编的,吹牛逼的,但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场景,肯定很美,想想都浪漫。 “我还以为什么呢……”何筝的落差感还挺大,就差把“这算什么”写在脸上。杜夏心情好,跟他拌起嘴来了,故意嫌弃道,“总比某些人只会煮速冻面强。” 杜夏这话成功挑起了何筝男人的自尊心和胜负欲。不就是杜拉斯的《情人》嘛,何筝又不是没看过,他也能给杜夏念。不,他会背,最经典的那段开头他还记得原文,他清了清嗓子以表正式,才说了几个音节,杜夏就又笑了。 “你叽里呱啦就叽里呱啦,怎么还吐痰啊。” “诶哟,那是小舌音。” “什么音?”杜夏以为何筝欺负自己书念得少,胡说八道,何筝只得继续解释,不是所有洋人都说英文,人杜斯拉是法国的,《情人》原著是用法语写的! 杜夏更震惊了,不是说法语是世界上最浪漫优雅的语言嘛,不应该很好听嘛,怎么还吐痰呢,何筝都没脾气了,问他,“你到底还听不听?” “听,听!”也不去想何筝为什么会说法语了,杜夏也天真的像个孩子,撑起身子,两眼充满好奇。何筝躺到了他身边,托着腮帮子和他平视,他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 杜夏在憋笑,听不懂何筝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何筝的语音语调标准又地道。 何筝没笑。他真的很严肃,很认真地看着杜夏,他还用手指卷起杜夏的一缕头发,勾到自己鼻尖嗅闻,他又说,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杜夏也不笑了。 潮热的出租屋里窗帘紧闭,两人在沉默中相视,耳边有风的声音。 杜夏情窦朦胧,问,这两句话什么意思啊。 何筝毫不犹豫,说,意思是我可以吻你吗? 杜夏差点又笑,想说何筝在骗人,欺负他没看过原文。就算没看,他也认定何筝在胡说八道,他凝视眼前那么近的何筝,何筝的眼窝深邃,他的眸色依旧是东方的,澄澈的,通透的。 杜夏不敢说自己看清了何筝,但他已然见过何筝的多种模样,东方的,西式的;克制的,疯狂的;体面的,露骨的;文明的,野蛮的;阳光的,阴戾的感性的,冷漠的……只要一直看,天天看,日子天天这么过,一辈子不也就过去了吗。 杜夏看着何筝缓缓朝自己凑近,他垂眼,神色竟有些娇羞,早就被熟了,突然又变回纯情模样,何筝就要亲上来了,他难为情地低眉含颌,偏偏又不开口拒绝,等着别人来撷取。 一切都刚刚好,正正好,何筝突然面色惊慌,蹿起身往床下跑。杜夏被吓了一跳,鼻子也慢半拍,迟几秒闻到焦味,他也顾不得自己没穿衣服浑身赤裸了,忙不迭也赶到灶台前把毫无经验的何筝推开,以防他被随时可能冒火的锅烫伤。 祸不单行,杜夏的手机偏偏也在这时候响起。这还是他这些天来接到的 杜夏:“?” 杜夏的反应还是慢半拍,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啊……我。”他手足无措起来了,在灶台前踱步了好几圈,才意识到得先把衣服穿上。 从厨房走到床前就那么几步路,何筝站在中间,不是很情愿让道,杜夏一筹莫展地挠挠头发,拉开塑料帘子做成的衣柜,从里面抓出干净的衣裤。 杜夏都忘了自己上一次穿衣服是什么时候了,又拿着手机,歪着脑袋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脸之间用两手套裤子,单脚站立时不平衡地跳了好几下,差点跌倒。 总算穿好了,杜夏才发现自己忘穿内裤。他这些天荒唐过头,现下要重回现实世界,干什么都手忙脚乱。 杜夏只得把裤子脱了重新穿,把手机开免提外放。老四还在催他,声音过于焦急,事情又说来话长,导致前言不搭后语,没个重点。 好在杜夏依稀听懂了。老四说庄毅问老乡借了辆车,要把画室楼上自己房间里的东西打包搬空,看那架势是要开车回老家,不准备继续在大卫村里做生意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对杜夏来不可谓不是晴空霹雳当头一棒。不出门的这些天里他没收到任何来自画室的讯息,他还以为庄毅独当一面,把画工和客户们都笼络住,继而还有点怅然若失,别说这个世界,就是小小一个画室,没了他也照样正常运转。 没成想,庄毅这些天过得并不好。 但也没理由啊,杜夏想不明白庄毅好端端为什么要走,当务之急是回画室。他总算穿好衣服了,一挂电话就往门口冲,何筝挡在门前,好言好语道,“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杜夏一脸茫然。没拉开窗帘的日子里,他吃了睡,睡了做爱,做累了吃点速食,吃完困了再继续睡……就这作息,别说白天黑夜,他连今天是几月几号都不知道,赶忙重新将手机屏幕摁亮,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好家伙,这会儿都凌晨三点了,万家灯火都熄灭了。 他原本以为这种沉沦浸淫过了很久很久,起码十天半个月,他和何筝也就独处了四五天,实在是做的次数太多,以至于有这般错觉。 “他选这个时间点,就是去意已决,又不想让你们知道他要走,”何筝分析给杜夏听,“要不是闹出动静把老四吵醒,他说不定已经走成了。” 一个打定主意要离开的人再怎么被挽留,都不可能再心甘情愿地留下;留下了,双方也会心生芥蒂,回不去曾经的亲密。 杜夏沉默。何筝这番话乍一听,确实有道理。 杜夏也是个听得进去话的人。 “所以为什么不遂了他的愿呢?”何筝继续晓之以理,娓娓道来,“我在你们画室工作也有小半年了,很多事情都看在眼里,不说罢了。我不知道庄毅以前怎么样,但今年,连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经没放心思在画室上了。这一两个月的订单还都是你拉来的,他什么力都没出,到年末却要拿走你一半的钱……他要是和别人合伙,这桌宴席早散了,也就你杜夏心肠好,不跟他计较。但杜夏,这世道弱肉强食,人善被人欺。” 杜夏保持沉默,也只能沉默。何筝说的字字句句都在理,难以反驳,何筝真正的意图也显山露水。 何筝对杜夏语重心长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房间里不再有人声,唯有风扇还是工作。四目相视里,何筝眼里满满都是自信,有绝对的把握说服杜夏,杜夏狠狠将他一推,猝不及防到他差点摔倒。 何筝站稳后侧脸,杜夏已经冲出了门外。 何筝站在原地,楼道里的奔跑声渐行渐远,他手臂上被杜夏推过的皮肤越来越灼热,杜夏推他的力道,也从未有过的粗暴。 杜夏奔跑在去大卫村的路上。 他跑得并不快,才过两条街就不住喘气,小腹侧下方发疼,是在床上躺久了陡然运动,身体还没适应。他的脑子也不太活络,以前思维利索的时候他就说不过何筝,何筝刚才更是把情况现状给他分析得透透的,和庄毅散伙于他绝对利大于弊,从此他踏踏实实单干,庄毅自由自在。 也算是两相成全。 但人不止有理性,更多时候都在感性在驱使。杜夏直觉不能就这么让庄毅走,他在蓉城待了十二年,整整十二年里见过不知多少来打工的外地人。来去之间,两个异乡客不管曾经有多要好,约定多少次要找时间机会去对方的老家玩玩看看,两人第二年不一起回到蓉城,就散了。 再也不相逢了。 杜夏一直跑到大卫村到主街才慢下脚步,双手叉腰,有些狼狈地大口喘气,老四就站在店铺门口,见杜夏来了,也不迎上去,但面色焦灼。 老四身边是一辆经济型轿车,车后备箱开着,里面已经塞了不少衣物。 “……到底怎么回事?”杜夏停在老四面前,仰头看看楼上庄毅房间亮着的灯,再收回目光看向老四。两人随后一起进屋,老四边走边跟杜夏说具体情况,说着说着就走到三楼庄毅房间门口,门开着,庄毅在里面卷被子,背对着屋外的人,正用麻绳将被褥固定住。 老四之前就劝过庄毅,没用,这会儿识趣地退步,躲到门后去了,杜夏还挺迷糊,就径直往前走,走到庄毅身后,再回头,老四贴心地帮他把门掩上,方便他们说话。 “你来了啊。”庄毅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自顾自地交代。他把从第一年起对接过的所有画商的联系方式都列成了表,打包压缩后发到杜夏的邮箱,杜夏现在就能用手机看到。他还给自己算了帐,这半年来预支的生活费确实比赚的钱多,他说要不就算了吧,反正他要走了,杜夏年末就不需要跟人半对半分钱了。 “怎、怎么能算了呢。”杜夏这时候应该开句玩笑缓和气氛,把自己说成庄毅的债主,庄毅不许跑,他表达不好,干脆什么弯弯绕绕都不搞,开门见山道,“你和阿珍又不是同乡。” 庄毅打包的手顿住了。 被杜夏直截了当戳到最痛处了。 见庄毅这般反应,杜夏以为有戏,在庄毅身边蹲下,庄毅逃避地侧过身,杜夏也没凑过去,绞尽脑汁组织语言,挤出几句大实话:“你回老家有什么用,阿珍又不会跟你走。” 庄毅迟疑片刻的手又有了动作。杜夏不免郁闷,伸手去拍庄毅的肩膀,庄毅幅度很大的甩开他的手,语气也冲:“别管我!” 杜夏并没有被吓到,闻到了庄毅嘴巴里的酒味,甚至还有点想笑。 “你喝酒了,那更不能走啊。”杜夏松了口气,认为庄毅只是酒气上头,一时冲动,酒醒了肯定会后悔。庄毅让杜夏别管他,那车是他老乡的,老乡会送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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