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1页_长阙书(季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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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点着烛灯，案前人正俯首作画，桌旁边还放着一些空白的稿纸。欧阳尚卿低着头揉了揉鼻子，掩着唇轻咳了声。

案前人闻声抬起头，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来。这公子浅褐色的眸子尽显温柔，唇角含有几分笑意，恰好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凝眸看清来者，神色便是一暖，扬唇道：&ldo;不知这么晚了，太子殿下为何事前来？&rdo;

欧阳尚卿眉稍轻挑，也没理会那人的调侃。他走上前去，俯身看向桌案上摆着的卷轴。卷轴上应是画着一副山水行舟图，可这幅画显然是刚起笔不久，有些地方还留有空缺。

欧阳尚卿凝眸细思一番，便在卷上空白处上轻点了点，起唇道：&ldo;皇兄，你看这处再添上一只行舟如何？&rdo;

他口中的皇兄，便是刚被贬下太子之位的欧阳尚初。

听弟弟如此说，欧阳尚初却是轻笑回道：&ldo;独舟便可表达意境，又何需要再添一只？&rdo;

欧阳尚卿望着兄长含笑的眸子，也品出对方的话语中的调笑意味来。

他不觉轻扯嘴角，颇显无奈地解释道：&ldo;兄长可莫要笑我。这几日闲来无事，我也得空学了丹青。你看这双舟并行于水上，岂不是更有情调？&rdo;

说到这儿，他从欧阳尚初手中取过画笔，轻俯下身来。笔尖轻划在绢纸上，很快就绘成了一只小舟。

双舟并行在曲水之中，果真多了分意思。

欧阳尚初见此，不觉仔细观察卷轴来。墨迹还未干，单单几笔却是尽展画工，看来自家弟弟确实是花了心思。

他复又将笔接过。笔尖在一旁的小碟中沾了些许青绿，为画上添了一片杨柳。

待到画卷完成，欧阳尚初才露出满意的笑来。他将毛笔搭在笔搁上，轻笑道：&ldo;你还真长进了不少，想必定是费了杜丞相一番心思。&rdo;

欧阳尚卿听出皇兄的赞赏，心里自是免不了有几分得意。他正欲将所带的礼物拿出，却又听那人说道：&ldo;先不谈画了。瀚北的战事可有进展？&rdo;

他便轻轻抿唇，移开摆在腰间小袋上的手，老实答道：&ldo;战况吃紧，前途难测。&rdo;

这八个字沉重无比，压低了欧阳尚初的眉头。他下意识的想再问些情况，但又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已是不再适合询问军情。

话语止于唇前，他覆在桌案上的手却是将画纸攥起。

欧阳尚卿察觉到了兄长的顾虑，叹道：&ldo;兄长莫要多心。要是想问什么，直接开口便是。&rdo;

听他这么说，欧阳尚初的神色稍微缓了些，轻声道：&ldo;不必了，我也只是忧心外患。尚卿，你可得做好这个太子&rdo;

这个位子责任重大，不仅得放着父皇的猜忌，还得对得起国家和百姓。欧阳尚初看着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弟弟，复又担心起他的前路来。

欧阳尚卿听罢，忙莞尔劝道：&ldo;我已是做好了打算，加上还有杜丞相扶持，兄长不必担忧。&rdo;

自当他太子坐上太子之位，便一直遵守着杜且及的八字真言：&lso;收尽锋芒，坐等良机&rso;。

经过几番试探，欧阳尚卿已是深知父亲的所需。他要的不是一位能为其分担的良臣，而是空占着位置的傀儡。

一个不能涉其政，不能驳其意的傀儡。

欧阳尚初听他如此说，脸上忧色未减。

欧阳尚卿见此眸色轻动，转开话题问道：&ldo;兄长今日过的如何？&rdo;

欧阳尚初稍稍一愣，复又叹道：&ldo;被禁足于这方寸之地，有何好与不好之分？只是讨得清闲罢了。&rdo;他转过头，看向弟弟道：&ldo;对了，你还没同我说今日来做什么？&rdo;

欧阳尚卿终于等到了展示的机会，忙从身后拿出准备好的画卷。他将画卷递到兄长身前，笑道：&ldo;兄长不提，我差点就忘了。这幅画是周必安难得的一副山水图，我费了好一番周折才得到。&rdo;

他复又将画卷展开，补充道：&ldo;今日正巧无事，我就给兄长送来了。兄长看看，可还喜欢？&rdo;

欧阳尚初闻声倾身看去，只见画上简单绘了一副桃源图，落款用小篆题了周必安的名字。这幅画不如那人其他的人物像，远远比不上欧阳尚初收藏的几幅。

但他见弟弟满怀期待，便还是莞尔道：&ldo;果真是一副好画。尚卿是何处寻得的？&rdo;

欧阳尚卿单手撑着案沿，回道：&ldo;自然是杜丞相帮忙寻的。&rdo;

欧阳尚初听到&lso;杜丞相&rso;三字，脸色稍沉，责怪道：&ldo;朝堂之事本就繁忙，怎能因这些小事劳烦杜丞相？&rdo;

欧阳尚卿噗嗤一声就笑了：&ldo;兄长多虑了，父皇已连着几日不早朝。杜丞相寻一幅画作的时间，想必还是有的。&rdo;

欧阳尚初不觉讶然道：&ldo;不是说瀚北战况吃紧，父皇怎么还会罢朝？&rdo;

黄袍少年做了手势，唱道：&ldo;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rdo;

欧阳尚初听了，颇有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人见挑不起兄长兴致，便也不再多言，抬手替他收拾起桌案来。

青衣男子见家弟如此，不由得垂眸叹问道：&ldo;还是因为辰妃娘娘？&rdo;

欧阳尚卿朝兄长看了眼，点点头却又竖起手指来回轻晃。欧阳尚初嘴唇微动，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一时间竟是气笑了，道：&ldo;真是荒诞。&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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