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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第1页）

原来吴银儿的衣裳包儿放在李瓶儿房里，李瓶儿早寻下一套上色织金缎子衣服、两方销金汗巾儿、一两银子，安放在他毡包内与他。那吴银儿喜孜孜辞道：&ldo;娘，我不要这衣服罢。&rdo;又笑嘻嘻道：&ldo;实和娘说，我没个白袄儿穿，娘收了这缎子衣服，不拘娘的甚么旧白绫袄儿，与我一件儿穿罢。&rdo;李瓶儿道：&ldo;我的白袄儿宽大，你怎的穿？&rdo;叫迎春：&ldo;拿钥匙，大橱柜里拿一匹整白绫来与银姐。&rdo;&ldo;对你妈说，教裁fèng替你裁两件好袄儿。&rdo;因问：&ldo;你要花的，要素的？&rdo;吴银儿道：&ldo;娘，我要素的罢，图衬着比甲儿好穿。&rdo;笑嘻嘻向迎春说道：&ldo;又起动姐往楼上走一遭，明日我没甚么孝顺，只是唱曲儿与姐姐听罢了。&rdo;

须臾，迎春从楼上取了一匹松江阔机尖素白绫，下号儿写着&ldo;重三十八两&rdo;，递与吴银儿。银儿连忙与李瓶儿磕了四个头，起来又深深拜了迎春八拜。李瓶儿道：&ldo;银姐，你把这缎子衣服还包了去，早晚做酒衣儿穿。&rdo;吴银儿道：&ldo;娘赏了白绫做袄儿，怎好又包了这衣服去？&rdo;于是又磕头谢了。

不一时，蜡梅吃了东西，交与他都拿回家去了。月娘便说：&ldo;银姐，你这等我才喜欢。休学李桂儿那等乔张致，昨日和今早，只象卧不住虎子一般，留不住的，只要家去。可可儿家里就忙的恁样儿？连唱也不用心唱了。见他家人来接，饭也不吃就去了。银姐，你快休学他。&rdo;吴银儿道：&ldo;好娘，这里一个爹娘宅里，是那个去处？就有虚［竹贡］放着别处使，敢在这里使？桂姐年幼，他不知事，俺娘休要恼他。&rdo;正说着，只见吴大妗子家使了小厮来定儿来请，说道：&ldo;俺娘上覆三姑娘，好歹同众位娘并桂姐、银姐，请早些过去罢。又请雪姑娘也走走。&rdo;月娘道：&ldo;你到家对你娘说，俺们如今便收拾去。二娘害腿疼不去，他在家看家了。你姑夫今日前边有人吃酒，家里没人，后边姐也不去。李桂姐家去了。连大姐、银姐和我们六位去。你家少费心整治甚么，俺们坐一回，晚上就来。&rdo;因问来定儿：&ldo;你家叫了谁在那里唱？&rdo;来定儿道：&ldo;是郁大姐。&rdo;说毕，来定儿先去了。月娘一面同玉楼、金莲、李瓶儿、大姐并吴银儿，对西门庆说了，吩咐奶子在家看哥儿，都穿戴收拾，共六顶轿子起身。派定玳安儿、棋童儿、来安儿三个小厮，四个排军跟轿，往吴大妗子家来。正是：

万井风光春落落，千门灯火夜沉沉。

第四十六回　　　　元夜游行遇雪雨　　妻妾戏笑卜龟儿词曰：

小市东门欲雪天，众中依约见神仙。蕊黄香细贴金蝉。饮散黄昏人糙糙，醉容无语立门前。马嘶尘哄一街烟。

话说西门庆那日，打发吴月娘众人往吴大妗子家吃酒去了。李智、黄四约坐到黄昏时分，就告辞起身。伯爵赶送出去，如此这般告诉：&ldo;我已替二公说了，准在明日还找五百两银子。&rdo;那李智、黄四向伯爵打了恭又打恭，去了。伯爵复到厢房中，和谢希大陪西门庆饮酒，只见李铭掀帘子进来。伯爵看见，便道：&ldo;李日新来了。&rdo;李铭扒在地下磕头。西门庆问道：&ldo;吴惠怎的不来？&rdo;李铭道：&ldo;吴惠今日东平府官身也没去，在家里害眼。小的叫了王柱来了。&rdo;便叫王柱：&ldo;进来，与爹磕头。&rdo;那王柱掀帘进入房里，朝上磕了头，与李铭站立在旁。伯爵道：&ldo;你家桂姐刚才家去了，你不知道？&rdo;李铭道：&ldo;小的官身到家，洗了洗脸就来了，并不知道。&rdo;伯爵向西门庆说：&ldo;他两个怕不的还没吃饭哩，哥吩咐拿饭与他两个吃。&rdo;书童在旁说：&ldo;二爹，叫他等一等，亦发和吹打的一答里吃罢，敢也拿饭去了。&rdo;伯爵令书童取过一个托盘来，桌上掉了两碟下饭，一盘烧羊肉，递与李铭：&ldo;等拿了饭来，你每拿两碗在这明间吃罢。&rdo;说书童儿：&ldo;我那傻孩子，常言道：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你不知，他这行人故虽是当院出身，小优儿比乐工不同，一概看待也罢了，显的说你我不帮衬了。&rdo;被西门庆向伯爵头上打了一下，笑骂道：&ldo;怪不的你这狗才，行计中人只护行计中人，又知这当差的甘苦。&rdo;伯爵道：&ldo;傻孩儿，你知道甚么！你空做子弟一场，连&lso;惜玉怜香&rso;四个字你还不晓的。粉头、小优儿如同鲜花一般，你惜怜他，越发有精神。你但折［坐刂］他，敢就《八声甘州》恹恹瘦损，难以存活。&rdo;西门庆笑道：&ldo;还是我的儿晓的道理。&rdo;

那李铭、王柱须臾吃了饭，应伯爵叫过来吩咐：&ldo;你两个会唱&lso;雪月风花共裁剪&rso;不会？&rdo;李铭道：&ldo;此是黄钟，小的每记的。&rdo;于是，王柱弹琵琶，李铭［扌栾］筝，顿开喉音唱了一套。唱完了，看看晚来，正是：

金乌渐渐落西山，玉兔看看上画阑；

佳人款款来传报，月透纱窗衾枕寒。

西门庆命收了家火，使人请傅伙计、韩道国、云主管、贲四、陈敬济，大门首用一架围屏安放两张桌席，悬挂两盏羊角灯，摆设酒筵，堆集许多春檠果盒，各样肴馔。西门庆与伯爵、希大都一带上面坐了，伙计、主管两旁打横。大门首两边，一边十二盏金莲灯。还有一座小烟火，西门庆吩咐等堂客来家时放。先是六个乐工，抬铜锣铜鼓在大门首吹打。吹打了一回，又请吹细乐上来。李铭、王柱两个小优儿筝、琵琶上来，弹唱灯词。那街上来往围看的人，莫敢仰视。西门庆带忠靖冠，丝绒鹤氅，白绫袄子。玳安与平安两个，一递一桶放花儿。两名排军执揽杆拦挡闲人，不许向前拥挤。不一时，碧天云静，一轮皓月东升之时，街上游人十分热闹，但见：

户户鸣锣击鼓，家家品竹弹丝。游人队队踏歌声，士女翩翩垂舞调。

鳌山结彩，巍峨百尺矗晴云；凤禁褥香，缥缈千层笼绮队。闲庭内外，溶溶宝月光辉；画阁高低，灿灿花灯照耀。三市六街人闹热，凤城佳节赏元宵。

且说春梅、迎春、玉箫、兰香、小玉众人，见月娘不在，听见大门首吹打铜鼓弹唱，又放烟火，都打扮着走来，在围屏后扒着望外瞧。书童儿和画童儿两个，在围屏后火盆上筛酒。原来玉箫和书童旧有私情，两个常时戏狎。两个因按在一处夺瓜子儿嗑，不防火盆上坐着一锡瓶酒，推倒了，那火烘烘望上腾起来，［氵崩］了一地灰起去。那王箫还只顾嘻笑，被西门庆听见，使下玳安儿来问：&ldo;是谁笑？怎的这等灰起？&rdo;那日春梅穿着新白绫袄子，大红遍地金比甲，正坐在一张椅儿上，看见他两个推倒了酒，就扬声骂玉箫道：&ldo;好个怪浪的y妇！见了汉子，就邪的不知怎么样儿的了，只当两个把酒推倒了才罢了。都还嘻嘻哈哈，不知笑的是甚么！把火也［氵崩］死了，平白落人恁一头灰。&rdo;玉箫见他骂起来，唬的不敢言语，往后走了。慌的书童儿走上去，回说：&ldo;小的火盆上筛酒来，扒倒了锡瓶里酒了。&rdo;西门庆听了，便不问其长短，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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