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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妇人且不梳头，迎春拿进粥来，只陪着西门庆吃了半盏粥儿，又拿酒来，二人又吃。原来李瓶儿好马爬着，教西门庆坐在枕上，他倒插花往来自动。两个正在美处，只见玳安儿外边打门，骑马来接。西门庆唤他在窗下问他话。玳安说：&ldo;家中有三个川广客人，在家中坐着。有许多细货要科兑与傅二叔，只要一百两银子押合同，约八月中找完银子。大娘使小的来请爹家去理会此事。&rdo;西门庆道：&ldo;你没说我在这里？&rdo;玳安道：&ldo;小的只说爹在桂姨家，没说在这里。&rdo;西门庆道：&ldo;你看不晓事！教傅二叔打发他便了，又来请我怎的？&rdo;玳安道：&ldo;傅二叔讲来，客人不肯，直等爹去，方才批合同。&rdo;李瓶儿道：&ldo;既是家中使孩子来请，买卖要紧，你不去，惹的大娘不怪么？&rdo;西门庆道：&ldo;你不知，贼蛮奴才，行市迟，货物没处发兑，才上门脱与人。若快时，他就张致了。满清河县，除了我家铺子大，发货多，随问多少时，不怕他不来寻我。&rdo;妇人道：&ldo;买卖不与道路为仇，只依奴到家打发了再来。往后日子多如柳叶儿哩。&rdo;西门庆于是依李瓶儿之言，慢慢起来，梳头净面，戴网巾，穿衣服。李瓶儿收拾饭与他吃了，西门庆一直带着个眼纱，骑马来家。

铺子里有四五个客人，等候秤货兑银。批了合同，打发去了。走到潘金莲房中，金莲便问：&ldo;你昨日往那里去来？实说便罢，不然我就嚷的尘邓邓的。&rdo;西门庆道：&ldo;你们都在花家吃酒，我和他们灯市里走了走，就同往里边吃酒，过一夜。今日小厮接我方才来家。&rdo;金莲道：&ldo;我知小厮去接，那院里有你魂儿？罢么，贼负心，你还哄我哩！那y妇昨日打发俺们来了，弄神弄鬼的。晚夕叫了你去，［入日］捣了一夜，［入日］捣的了，才放来了。玳安这贼囚根子，久惯儿牢成，对着他大娘又一样话儿，对着我又是一样话儿。先是他回马来家，他大娘问他：&lso;你爹怎的不来？在谁家吃酒哩？&rso;他回说：&lso;和傅二叔众人看了灯回来，都在院里李桂姨家吃酒，叫我明早接去哩。&rdo;落后我叫了问他，他笑不言语。问的急了，才说：&lso;爹在狮子街花二娘那里哩！&rso;贼囚根，他怎的就知我和你一心一话！想必你叫他说来。&rdo;西门庆道：&ldo;我那里教他？&rdo;于是隐瞒不住，方才把李瓶儿&ldo;晚夕请我去到那里，与我递酒，说空过你们来了。又哭哭啼啼告诉我说，他没人手，后半截空，晚夕害怕，一心要教我娶他。问几时收拾这房子。他还有些香烛细货，也值几百两银子，教我会经纪，替他打发。银子教我收，凑着盖房子。上紧修盖，他要和你一处住，与你做个姊妹，恐怕你不肯。&rdo;妇人道：&ldo;我也不多着个影儿在这里，巴不的来总好。我这里也空落落的，得他来与老娘做伴儿。自古舡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我不肯招他，当初那个怎么招我来？搀奴甚么分儿也怎的？倒只怕人心不似奴心。你还问声大姐姐去。&rdo;西门庆道：&ldo;虽故是恁说，他孝服未满哩。&rdo;说毕，妇人与西门庆脱白绫袄，袖子里滑浪一声掉出个物件儿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弹子大，认了半日，竟不知甚么东西。但见：

原是番兵出产，逢人荐转在京。身躯小内玲珑。得人轻借力，辗转作蝉鸣。解使佳人心颤，惯能助肾威风。号称金面勇先锋。战降功第一，扬名勉子铃。

妇人认了半日，问道：&ldo;是甚么东西儿？怎和把人半边胳膊都麻了？&rdo;西门庆笑道：&ldo;这物件你就不知道了，名唤做勉铃，南方勉甸国出来的。好的也值四五两银子。&rdo;妇人道：&ldo;此物使到那里？&rdo;西门庆道：&ldo;先把他放入炉内，然后行事，妙不可言。&rdo;妇人道：&ldo;你与李瓶儿也干来？&rdo;西门庆于是把晚间之事，从头告诉一遍。说得金莲y心顿起，两个白日里掩上房门，解衣上床交欢。正是：

不知子晋缘何事，才学吹箫便作仙。

话休饶舌。一日西门庆会了经纪，把李瓶儿的香蜡等物，都秤了斤两，共卖了三百八十两银子。李瓶儿只留下一百八十两盘缠，其余都付与西门庆收了，凑着盖房使。教阴阳择用二月初八日兴土动工。将五百两银子委付大家人来招并主管贲四，卸砖瓦木石，管工计帐。这贲四名唤贲第传，年少生的浮浪嚣虚，百能百巧。原是内相勤儿出身，因不守本分，被赶出来。初时跟着人做兄弟，次后投入大人家做家人，把人家奶子拐出来做了浑家，却在故衣行做经纪。琵琶箫管都会。西门庆见他这般本事，常照管他在生药铺中秤货讨人钱使。以此凡大小事情，少他不得。当日贲四、来招督管各作匠人兴工。先拆毁花家那边旧房，打开墙垣，筑起地脚，盖起卷棚山子、各亭台耍子去处。非止一日，不必尽说。

光阴迅速，日月如梭。西门庆起盖花园，约个月有余。却是三月上旬，乃花子虚百日。李瓶儿预先请过西门庆去，和他计议，要把花子虚灵烧了：&ldo;房子卖的卖，不的，你着人来看守。你早把奴娶过去罢！随你把奴作第几个，奴情愿伏侍你铺床叠被。&rdo;说着泪如雨下。西门庆道：&ldo;你休烦恼。我这话对房下和潘五姐也说过了，直待与你把房盖完，那时你孝服将满，娶你过门不迟。&rdo;李瓶儿道：&ldo;你既有真心娶奴，先早把奴房撺掇盖了。娶过奴去，到你家住一日，死也甘心。省得奴在这里度日如年。&rdo;西门庆道：&ldo;你的话，我知道了。&rdo;李瓶儿道：&ldo;再不的，我烧了灵，先搬在五娘那边住两日。等你盖了新房子，搬移不迟。你好歹到家和五娘说，我还等你的话。这三月初十日，是他百日，我好念经烧灵。&rdo;西门庆应诺，与妇人歇了一夜。

到次日来家，一五一十对潘金莲说了。金莲道：&ldo;可知好哩！奴巴不的腾两间房与他住。你还问声大姐姐去。我落得河水不洗船。&rdo;西门庆一直走到月娘房里来，月娘正梳头。西门庆把李瓶儿要嫁一节，从头至尾说一遍。月娘道：&ldo;你不好娶他的。他头一件，孝服不满；第二件，你当初和他男子汉相交；第三件，你又和他老婆有连手，买了他房子，收着他寄放的许多东西。常言：机儿不快梭儿快。我闻得人说，他家房族中花大是个刁徒泼皮。倘一时有些声口，倒没的惹虱子头上搔。奴说的是好话。赵钱孙李，你依不依随你！&rdo;几句说的西门庆闭口无言。走出前厅来，坐在椅子上沉吟：又不好回李瓶儿话，又不好不去的。寻思了半日，还进入金莲房里来。金莲问道：&ldo;大姐姐怎么说？&rdo;西门庆把月娘的话告诉了一遍。金莲道：&ldo;大姐姐说的也是。你又买了他房子，又娶他老婆，当初又与他汉子相交，既做朋友，没丝也有寸，交官儿也看乔了。&rdo;西门庆道：&ldo;这个也罢了。到只怕花大那厮没圈子跳，知道挟制他孝服不满，在中间鬼浑。怎生计较？我如今又不好回他的。&rdo;金莲道：&ldo;呸！有甚难处的事？你到那里只说：&lso;我到家对五娘说来，他的楼上堆着许多药料，你这家伙去到那里没处堆放，亦发再宽待些时，你这边房子也七八盖了，撺掇匠人早些装修油漆停当，你这里孝服也将满。那里娶你过去，却不齐备些。强似搬在五娘楼上，荤不荤，素不素，挤在一处甚么样子！&rso;管情他也罢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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