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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倦来汗湿罗衣彻，楼上人扶上玉梯。

归到院中重洗面，金盆水里发红泥。

正说着，只见潘金莲走来。玉楼在席上看见他艳抹浓妆，从外边摇摆将来，戏道：&ldo;五丫头，你好人儿！今日是你个驴马畜，把客人丢在这里，你躲到房里去了，你可成人养的！&rdo;那金莲笑嘻嘻向他身上打了一下。玉楼道：&ldo;好大胆的五丫头！你还来递一钟儿。&rdo;李瓶儿道：&ldo;奴在三娘手里吃了好少酒儿，也都够了。&rdo;金莲道：&ldo;他手里是他手里帐，我也敢奉二娘一钟儿。&rdo;于是满斟一大钟递与李瓶儿。李瓶儿只顾放着不肯吃。月娘因看见金莲鬓上撇着一根金寿字簪儿，便问：&ldo;二娘，你与六姐这对寿字簪儿，是那里打造的？倒好样儿。到明日俺每人照样也配恁一对儿戴。&rdo;李瓶儿道：&ldo;大娘既要，奴还有几对，到明日每位娘都补奉上一对儿。此是过世老公公御前带出来的，外边那里有这样范！&rdo;月娘道：&ldo;奴取笑斗二娘耍子。俺姐妹们人多，那里有这些相送！&rdo;众女眷饮酒欢笑。

看看日西时分，冯妈妈在后边雪娥房里管待酒，吃的脸红红的出来，催逼李瓶儿道：&ldo;起身不起身？好打发轿子回去。&rdo;月娘道：&ldo;二娘不去罢，叫老冯回了轿子家去罢。&rdo;李瓶儿说：&ldo;家里无人，改日再奉看众位娘，有日子住哩。&rdo;孟玉楼道：&ldo;二娘好执古，俺众人就没些儿分上？如今不打发轿子，等住回他爹来，少不的也要留二娘。&rdo;自这说话，逼迫的李瓶儿就把房门钥匙递与冯妈妈，说道：&ldo;既是他众位娘再三留我，显的奴不识敬重。吩咐轿子回去，教他明日来接罢。你和小厮家去，仔细门户。&rdo;又教冯妈妈附耳低言：&ldo;教大丫头迎春，拿钥匙开我床房里头一个箱子，小描金头面匣儿里，拿四对金寿字簪儿。你明日早送来，我要送四位娘。&rdo;那冯妈妈得了话，拜辞了月娘，一面出门，不在话下。

少顷，李瓶儿不肯吃酒，月娘请到上房，同大妗子一处吃茶坐的。忽见玳安抱进毡包，西门庆来家，掀开帘子进来，说道：&ldo;花二娘在这里！&rdo;慌的李瓶儿跳起身来，两个见了礼，坐下。月娘叫玉箫与西门庆接了衣裳。西门庆便对吴大妗子、李瓶儿说道：&ldo;今日门外玉皇庙圣诞打醮，该我年例做会首，与众人在吴道官房里算帐。七担八柳缠到这咱晚。&rdo;因问：&ldo;二娘今日不家去罢了？&rdo;玉楼道：&ldo;二娘再三不肯，要去，被俺众姐妹强着留下。&rdo;李瓶儿道：&ldo;家里没人，奴不放心。&rdo;西门庆道：&ldo;没的扯淡，这两日好不巡夜的甚紧，怕怎的！但有些风吹糙动，拿我个帖儿送与周大人，点到奉行。&rdo;又道：&ldo;二娘怎的冷清清坐着？用了些酒儿不曾？&rdo;孟玉楼道：&ldo;俺众人再三劝二娘，二娘只是推不肯吃。&rdo;西门庆道：&ldo;你们不济，等我劝二娘。二娘好小量儿！&rdo;李瓶儿口里虽说：&ldo;奴吃不去了。&rdo;只不动身。一面吩咐丫鬟，从新房中放桌儿，都是留下伺候西门庆的嗄饭菜蔬、细巧果仁，摆了一张桌子。吴大妗子知局，推不用酒，因往李娇儿房里去了。当下李瓶儿上坐，西门庆关席，吴月娘在炕上［足此］着炉壶儿。孟玉楼、潘金莲两边打横。五人坐定，把酒来斟，也不用小钟儿，都是大银衢花钟子，你一杯，我一盏。常言：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吃来吃去，吃的妇人眉黛低横，秋波斜视。正是：

两朵桃花上脸来，眉眼施开真色相。

月娘见他二人吃得饧成一块，言颇涉邪，看不上，往那边房里陪吴大妗子坐去了，由着他四个吃到三更时分。李瓶儿星眼乜斜，立身不住，拉金莲往后边净手。西门庆走到月娘房里，亦东倒西歪，问月娘打发他那里歇。月娘道：&ldo;他来与那个做生日，就在那个房儿里歇。&rdo;西门庆道：&ldo;我在那里歇？&rdo;月娘道：&ldo;随你那里歇，再不你也跟了他一处去歇罢。&rdo;西门庆忍不住笑道：&ldo;岂有此理！&rdo;因叫小玉来脱衣：&ldo;我在这房里睡了。&rdo;月娘道：&ldo;就别要汗邪，休要惹我那没好口的骂出来！你在这里，他大妗子那里歇？&rdo;西门庆道：&ldo;罢，罢！我往孟三儿房里歇去罢于是往玉楼房中歇了。

潘金莲引着李瓶儿净了手，同往他前边来，就和姥姥一处歇卧。到次日起来，临镜梳妆，春梅伏侍。他因见春梅灵变，知是西门庆用过的丫头，与了他一副金三事儿。那春梅连忙就对金莲说了。金莲谢了又谢，说道：&ldo;又劳二娘赏赐他。&rdo;李瓶儿道：&ldo;不枉了五娘有福，好个姐姐！&rdo;梳妆毕，金莲领着他同潘姥姥，叫春梅开了花园门，各处游看。李瓶儿看见他那边墙头开了个便门，通着他那壁，便问：&ldo;西门爹几时起盖这房子？&rdo;金莲道：&ldo;前者阴阳看来，说到这二月间兴工动土，要把二娘那房子打开，通做一处，前面盖山子卷棚，展一个大花园；后面还盖三间玩花楼，与奴这三间楼做一条边。&rdo;这李瓶儿听了在心。只见月娘使了小玉来请后边吃茶。三人同来到上房。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陪着吴大妗子，摆下茶等着哩。众人正吃点心，只见冯妈妈进来，向袖中取出一方旧汗巾，包着四对金寿字簪儿，递与李瓶儿。李瓶儿先奉了一对与月娘，然后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每人都是一对。月娘道：&ldo;多有破费二娘，这个却使不得。&rdo;李瓶儿笑道：&ldo;好大娘，甚么稀罕之物，胡乱与娘们赏人便了。&rdo;月娘众人拜谢了，方才各人插在头上。月娘道：&ldo;闻说二娘家门首就是灯市，好不热闹。到明日我们看灯，就往二娘府上望望，休要推不在家。&rdo;李瓶儿道：&ldo;奴到那日，奉请众位娘。&rdo;金莲道：&ldo;姐姐还不知，奴打听来，这十五日是二娘生日。&rdo;月娘道：&ldo;今日说过，若是二娘贵降的日子，俺姊妹一个也不少，来与二娘祝寿。&rdo;李瓶儿笑道：&ldo;蜗居小室，娘们肯下降，奴一定奉请。&rdo;不一时吃罢早饭，摆上酒来饮酒。看看留连到日西时分，轿子来接，李瓶儿告辞归家。众姐妹款留不住。临出门，请西门庆拜见。月娘道：&ldo;他今日早起身，出门与人家送行去了。&rdo;妇人千恩万谢，方才上轿来家。正是：

合欢核桃真堪爱，里面原来别有仁。

第十五回　　　　佳人笑赏玩灯楼　　狎客帮嫖丽春院诗曰：

楼上多娇艳，当窗并。

争弄游春陌，相邀开绣户。

转态结红裾，含娇入翠羽。

留宾乍拂弦，托意时移住。

话说光阴迅速，又早到正月十五日。西门庆先一日差玳安送了四盘羹菜、一坛酒、一盘寿桃、一盘寿面、一套织金重绢衣服，写吴月娘名字，送与李瓶儿做生日。李瓶儿才起来梳妆，叫了玳安儿到卧房里，说道：&ldo;前日打搅你大娘，今日又教你大娘费心送礼来。&rdo;玳安道：&ldo;娘多上覆，爹也上覆二娘，不多些微礼，送二娘赏人。&rdo;李瓶儿一面吩咐迎春罢四盘茶食管待玳安。临出门与二钱银子、一方闪色手帕：&ldo;到家多上覆你家列位娘，我这里就使老冯拿帖儿来请。好歹明日都要光降走走。&rdo;玳安磕头出门，两个抬盒子的与一百文钱。李瓶儿随即使老冯拿着五个柬帖儿，十五日请月娘和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潘金莲，又捎了一个帖儿，暗暗请西门庆那日晚夕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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