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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有词单道这双关二意：

这瓢是瓢，口儿小身子儿大。你幼在春风棚上恁儿高，到大来人难要。他怎肯守定颜回甘贫乐道，专一趁东风，水上漂。也曾在马房里喂料，也曾在茶房里来叫，如今弄得许由也不要。赤道黑洞洞葫芦中卖的甚么药？

那西门庆见妇人来了，如天上落下来一般，两个并肩叠股而坐。王婆一面点茶来吃了，因问：&ldo;昨日归家，武大没问甚么？&rdo;妇人道：&ldo;他问干娘衣服做了不曾，我说道衣服做了，还与干娘做送终鞋袜。&rdo;说毕，婆子连忙安排上酒来，摆在房内，二人交杯畅饮。这西门庆仔细端详那妇人，比初见时越发标致。吃了酒，粉面上透出红白来，两道水鬓描画的长长的。端的平欺神仙，赛过嫦娥。

动人心红白肉色，堪人爱可意裙钗。裙拖着翡翠纱衫，袖挽泥金带。

喜孜孜宝髻斜歪。恰便似月里嫦娥下世来，不枉了千金也难买。

西门庆夸之不足，搂在怀中，掀起他裙来，看见他一对小脚穿着老鸦缎子鞋儿，恰刚半叉，心中甚喜。一递一口与他吃酒，嘲问话儿。妇人因问西门庆贵庚，西门庆告他说：&ldo;二十七岁，七月二十八日子时生。&rdo;妇人问：&ldo;家中有几位娘子？&rdo;西门庆道：&ldo;除下拙妻，还有三四个身边人，只是没一个中我意的。&rdo;妇人又问：&ldo;几位哥儿？&rdo;西门庆道：&ldo;只是一个小女，早晚出嫁，并无娃儿。&rdo;西门庆嘲问了一回，向袖中取出银穿心金裹面盛着香茶木樨饼儿来，用舌尖递送与妇人。两个相搂相抱，鸣咂有声。那婆子只管往来拿菜筛酒，那里去管他闲事，由着二人在房内做一处取乐玩耍。少顷吃得酒浓，不觉烘动春心，西门庆色心辄起，露出腰间那话，引妇人纤手扪弄。原来西门庆自幼常在三街四巷养婆娘，根下犹带着银打就，药煮成的托子。那话煞甚长大，红赤赤黑须，直竖竖坚硬，好个东西：

一物从来六寸长，有时柔软有时刚。

软如醉汉东西倒，硬似风僧上下狂。

出牝入阴为本事，腰州脐下作家乡。

天生二子随身便，曾与佳人斗几场。

少顷，妇人脱了衣裳。西门庆摸见牝户上并无毳毛，犹如白馥馥、鼓蓬蓬发酵的馒头，软浓浓、红绉绉出笼的果馅，真个是千人爱万人贪一件美物：

温紧香干口赛莲，能柔能软最堪怜。

喜便吐舌开颜笑，困便随身贴股眠。

内裆县里为家业，薄糙涯边是故园。

若遇风流轻俊子，等闲战斗不开言。

话休饶舌。那妇人自当日为始，每日踅过王婆家来，和西门庆做一处，恩情似漆，心意如胶。自古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不到半月之间，街坊邻舍都晓的了，只瞒着武大一个不知。正是：

自知本分为活计，那晓防jian革弊心。

话分两头。且说本县有个小的，年方十五六岁，本身姓乔，因为做军在郓州生养的，取名叫做郓哥。家中只有个老爹，年纪高大。那小厮生得乖觉，自来只靠县前这许多酒店里卖些时新果品，时常得西门庆赍发他些盘缠。其日正寻得一篮儿雪梨，提着绕街寻西门庆。又有一等多口人说：&ldo;郓哥你要寻他，我教你一个去处。&rdo;郓哥道：&ldo;起动老叔，教我那去寻他的是？&rdo;那多口的道：&ldo;我说与你罢。西门庆刮剌上卖炊饼的武大老婆，每日只在紫石街王婆茶坊里坐的。这咱晚多定只在那里。你小孩子家，只故撞进去不妨。&rdo;那郓哥得了这话，谢了那人，提了篮儿，一直往紫石街走来，迳奔入王婆茶坊里去。却正见王婆坐在小凳儿上绩线，郓哥把篮儿放下，看着王婆道：&ldo;干娘！声喏。&rdo;那婆子问道：&ldo;郓哥，你来这里做甚么？&rdo;郓哥道：&ldo;要寻大官人，赚十钱养活老爹。&rdo;婆子道：&ldo;甚么大官人？&rdo;郓哥道：&ldo;情知是那个，便只是他那个。&rdo;婆子道：&ldo;便是大官人，也有个姓名。&rdo;郓哥道：&ldo;便是两个字的。&rdo;婆子道：&ldo;甚么两个字的？&rdo;郓哥道：&ldo;干娘只是要作耍。我要和西门大官人说句话儿！&rdo;望里便走。那婆子一把揪住道：&ldo;这小猴子那里去？人家屋里，各有内外。&rdo;郓哥道：&ldo;我去房里便寻出来。&rdo;王婆骂道：&ldo;含乌小囚儿！我屋里那里讨甚么西门大官？&rdo;郓哥道：&ldo;干娘不要独自吃，也把些汁水与我呷一呷。我有甚么不理会得！&rdo;婆子便骂：&ldo;你那小囚攮的，理会得甚么？&rdo;郓哥道：&ldo;你正事马蹄刀木杓里切菜──水泄不漏，直要我说出来，只怕卖炊饼的哥哥发作！&rdo;那婆子吃他这两句道着他真病，心中大怒，喝道：&ldo;含乌小猢狲，也来老娘屋里放屁！&rdo;郓哥道：&ldo;我是小猢狲，你是马伯六，做牵头的老狗肉！&rdo;那婆子揪住郓哥凿上两个栗暴。郓哥叫道：&ldo;你做甚么便打我？&rdo;婆子骂道：&ldo;贼［入日］娘的小猢狲！你敢高做声，大耳刮子打出你去。&rdo;郓哥道：&ldo;贼老咬虫，没事便打我！&rdo;这婆子一头叉，一头大栗暴，直打出街上去，把雪梨篮儿也丢出去。那篮雪梨四分五落滚了开去。这小猴子打那虔婆不过，一头骂，一头哭，一头走，一头街上拾梨儿，指着王婆茶坊里骂道：&ldo;老咬虫，我交你不要慌！我不与他不做出来不信！定然遭塌了你这场门面，交你赚不成钱！&rdo;这小猴子提个篮儿，迳奔街上寻这个人。却正是：

掀翻孤兔窝中糙，惊起鸳鸯沙上眠。

第五回　　　　捉jian情郓哥定计　　饮鸩药武大遭殃诗曰：

参透风流二字禅，好姻缘是恶姻缘。

痴心做处人人爱，冷眼观时个个嫌。

野糙闲花休采折，真姿劲质自安然。

山妻稚子家常饭，不害相思不损钱。

话说当下郓哥被王婆打了，心中正没出气处，提了雪梨篮儿，一迳奔来街上寻武大郎。转了两条街，只见武大挑着炊饼担儿，正从那条街过来。郓哥见了，立住了脚，看着武大道：&ldo;这几时不见你，吃得肥了！&rdo;武大歇下担儿道：&ldo;我只是这等模样，有甚吃得肥处？&rdo;郓哥道：&ldo;我前日要籴些麦稃，一地里没籴处，人都道你屋里有。&rdo;武大道：&ldo;我屋里并不养鹅鸭，那里有这麦稃？&rdo;郓哥道：&ldo;你说没麦稃，怎的赚得你恁肥耷耷的，便颠倒提你起来也不妨，煮你在锅里也没气。&rdo;武大道：&ldo;小囚儿，倒骂得我好。我的老婆又不偷汉子，我如何是鸭？&rdo;郓哥道：&ldo;你老婆不偷汉子，只偷子汉。&rdo;武大扯住郓哥道：&ldo;还我主儿来！&rdo;郓哥道：&ldo;我笑你只会扯我，却不道咬下他左边的来。&rdo;武大道：&ldo;好兄弟，你对我说是谁，我把十个炊饼送你。&rdo;郓哥道：&ldo;炊饼不济事。你只做个东道，我吃三杯，便说与你。&rdo;武大道：&ldo;你会吃酒？跟我来。&rdo;

武大挑了担儿，引着郓哥，到个小酒店里，歇下担儿，拿几个炊饼，买了些肉，讨了一镟酒，请郓哥吃着。武大道：&ldo;好兄弟，你说与我则个。&rdo;郓哥道：&ldo;且不要慌，等我一发吃完了，却说与你。你却不要气苦，我自帮你打捉。&rdo;武大看那猴子吃了酒肉：&ldo;你如今却说与我。&rdo;郓哥道：&ldo;你要得知，把手来摸我头上的疙瘩。&rdo;武大道：&ldo;却怎地来有这疙瘩？&rdo;郓哥道：&ldo;我对你说，我今日将这篮雪梨去寻西门大官，一地里没寻处。街上有人道：&lso;他在王婆茶坊里来，和武大娘子勾搭上了，每日只在那里行走。&rso;我指望见了他，撰他十文钱使。叵耐王婆那老猪狗，不放我去房里寻他，大栗暴打出我来。我特地来寻你。我方才把两句话来激你，我不激你时，你须不来问我。&rdo;武大道：&ldo;真个有这等事？&rdo;郓哥道：&ldo;又来了，我道你这般屁鸟人！那厮两个落得快活，只专等你出来，便在王婆房里做一处。你问道真个也是假，难道我哄你不成？&rdo;武大听罢，道：&ldo;兄弟，我实不瞒你说，我这婆娘每日去王婆家里做衣服，做鞋脚，归来便脸红。我先妻丢下个女孩儿，朝打暮骂，不与饭吃，这两日有些精神错乱，见了我，不做欢喜。我自也有些疑忌在心里，这话正是了。我如今寄了担儿，便去捉jian如何？&rdo;郓哥道：&ldo;你老大一条汉，元来没些见识！那王婆老狗，什么利害怕人的人！你如何出得他手？他二人也有个暗号儿，见你入来拿他，把你老婆藏过了。那西门庆须了得！打你这般二十个。若捉他不着，反吃他一顿好拳头。他又有钱有势，反告你一状子，你须吃他一场官司，又没人做主，干结果了你性命！&rdo;武大道：&ldo;兄弟，你都说得是。我却怎的出得这口气？&rdo;郓哥道：&ldo;我吃那王婆打了，也没出气处。我教你一着：今日归去，都不要发作，也不要说，只自做每日一般。明朝便少做些炊饼出来卖，我自在巷口等你。若是见西门庆入去时，我便来叫你。你便挑着担儿只在左近等我。我先去惹那老狗，他必然来打我。我先把篮儿丢出街心来，你却抢入。我便一头顶住那婆子，你便奔入房里去，叫起屈来。此计如何？&rdo;武大道：&ldo;既是如此，却是亏了兄弟。我有两贯钱，我把你去，你到明日早早来紫石街巷口等我。&rdo;郓哥得了钱并几个炊饼，自去了。武大还了酒钱，挑了担儿，自去卖了一遭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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