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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眼意眉情卒未休，姻缘相凑遇风流。

王婆贪贿无他技，一味花言巧舌头。

第四回　　　　赴巫山潘氏幽欢　　闹茶坊郓哥义愤诗曰：

璇闺绣户斜光入，千金女儿倚门立。

横波美目虽后来，罗袜遥遥不相及。

闻道今年初避人，珊珊镜挂长随身。

愿得侍儿为道意，后堂罗帐一相亲。

话说王婆拿银子出门，便向妇人满面堆下笑来，说道：&ldo;老身去那街上取瓶儿来，有劳娘子相待官人坐一坐。壶里有酒，没便再筛两盏儿，且和大官人吃着，老身直去县东街，那里有好酒买一瓶来，有好一歇儿耽搁。&rdo;妇人听了说：&ldo;干娘休要去，奴酒不多用了。&rdo;婆子便道：&ldo;阿呀！娘子，大官人又不是别人，没事相陪吃一盏儿，怕怎的！&rdo;妇人口里说&ldo;不用了&rdo;坐着却不动身。婆子一面把门拽上，用索儿拴了，倒关他二人在屋里。当路坐了，一头续着锁。

这妇人见王婆去了，倒把椅儿扯开一边坐着，却只偷眼睃看。西门庆坐在对面，一径把那双涎瞪瞪的眼睛看着他，便又问道：&ldo;却才到忘了问娘子尊姓？&rdo;妇人便低着头带笑的回道：&ldo;姓武。&rdo;西门庆故做不听得，说道：&ldo;姓堵？&rdo;那妇人却把头又别转着，笑着低声说道：&ldo;你耳朵又不聋。&rdo;西门庆笑道：&ldo;呸，忘了！正是姓武。只是俺清河县姓武的却少，只有县前一个卖饮饼的三寸丁姓武，叫做武大郎，敢是娘子一族么？&rdo;妇人听得此言，便把脸通红了，一面低着头微笑道：&ldo;便是奴的丈夫。&rdo;西门庆听了，半日不做声，呆了脸，假意失声道屈。妇人一面笑着，又斜瞅了他一眼，低声说道：&ldo;你又没冤枉事，怎的叫屈？&rdo;西门庆道：&ldo;我替娘子叫屈哩！&rdo;却说西门庆口里娘子长娘子短，只顾白嘈。这妇人一面低着头弄裙子儿，又一回咬着衫袖口儿，咬得袖口儿格格驳驳的响，要便斜溜他一眼儿。只见这西门庆推害热，脱了上面绿纱褶子道：&ldo;央烦娘子替我搭在干娘护炕上。&rdo;这妇人只顾咬着袖儿别转着，不接他的，低声笑道：&ldo;自手又不折，怎的支使人！&rdo;西门庆笑着道：&ldo;娘子不与小人安放，小人偏要自己安放。&rdo;一面伸手隔桌子搭到床炕上去，却故意把桌上一拂，拂落一只箸来。却也是姻缘凑着，那只箸儿刚落在金莲裙下。西门庆一面斟酒劝那妇人，妇人笑着不理他。他却又待拿起箸子起来，让他吃菜儿。寻来寻去不见了一只。这金莲一面低着头，把脚尖儿踢着，笑道：&ldo;这不是你的箸儿！&rdo;西门庆听说，走过金莲这边来道：&ldo;原来在此。&rdo;蹲下身去，且不拾箸，便去他绣花鞋头上只一捏。那妇人笑将起来，说道：&ldo;怎这的罗唣！我要叫了起来哩！&rdo;西门庆便双膝跪下说道：&ldo;娘子可怜小人则个！&rdo;一面说着，一面便摸他裤子。妇人叉开手道：&ldo;你这歪厮缠人，我却要大耳刮子打的呢！&rdo;西门庆笑道：&ldo;娘子打死了小人，也得个好处。&rdo;于是不由分说，抱到王婆床炕上，脱衣解带，共枕同欢。却说这妇人自从与张大户勾搭，这老儿是软如鼻涕脓如酱的一件东西，几时得个慡利！就是嫁了武大，看官试想，三寸丁的物事，能有多少力量？今番遇了西门庆，风月久惯，本事高强的，如何不喜？但见：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

一个将朱唇紧贴，一个将粉脸斜偎。罗袜高挑，肩膀上露两弯新月；金钗斜坠，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誓海盟山，搏弄得千般旖妮；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微微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苏胸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直饶匹配眷姻谐，真个偷情滋味美。

当下二人云雨才罢，正欲各整衣襟，只见王婆推开房门入来，大惊小怪，拍手打掌，低低说道：&ldo;你两个做得好事！&rdo;西门庆和那妇人都吃了一惊。那婆子便向妇人道：&ldo;好呀，好呀！我请你来做衣裳，不曾交你偷汉子！你家武大郎知，须连累我。不若我先去对武大说去。&rdo;回身便走。那妇人慌的扯住她裙子，红着脸低了头，只得说声：&ldo;干娘饶恕！&rdo;王婆便道：&ldo;你们都要依我一件事，从今日为始，瞒着武大，每日休要失了大官人的意。早叫你早来，晚叫你晚来，我便罢休。若是一日不来，我便就对你武大说。&rdo;那妇人羞得要不的，再说不出来。王婆催逼道：&ldo;却是怎的？快些回覆我。&rdo;妇人藏转着头，低声道：&ldo;来便是了。&rdo;王婆又道：&ldo;西门大官人，你自不用老身说得，这十分好事已都完了，所许之物，不可失信，你若负心，我也要对武大说。&rdo;西门庆道：&ldo;干娘放心，并不失信。&rdo;婆子道：&ldo;你每二人出语无凭，要各人留下件表记拿着，才见真情。&rdo;西门庆便向头上拔下一根金头簪来，插在妇人云髻上。妇人除下来袖了，恐怕到家武大看见生疑。妇人便不肯拿甚的出来，却被王婆扯着袖子一掏，掏出一条杭州白绉纱汗巾，掠与西门庆收了。三人又吃了几杯酒，已是下午时分。那妇人起身道：&ldo;奴回家去罢。&rdo;便丢下王婆与西门庆，踅过后门归来。先去下了帘子，武大恰好进门。

且说王婆看着西门庆道：&ldo;好手段么？&rdo;西门庆道：&ldo;端的亏了干娘，真好手段！&rdo;王婆又道：&ldo;这雌儿风月如何？&rdo;西门庆道：&ldo;色系子女不可言。&rdo;婆子道：&ldo;她房里弹唱姐儿出身，甚么事儿不久惯知道！还亏老娘把你两个生扭做夫妻，强撮成配。你所许老身东西，休要忘了。&rdo;西门庆道：&ldo;我到家便取银子送来。&rdo;王婆道：&ldo;眼望旌捷旗，耳听好消息。不要交老身棺材出了讨挽歌郎钱。&rdo;西门庆一面笑着，看街上无人，带上眼纱去了。不在话下。

次日，又来王婆家讨茶吃。王婆让坐，连忙点茶来吃了。西门庆便向袖中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来，递与王婆。但凡世上人，钱财能动人意。那婆子黑眼睛见了雪花银子，一面欢天喜地收了，一连道了两个万福，说道：&ldo;多谢大官人布施！&rdo;因向西门庆道：&ldo;这咱晚武大还未出门，待老身往她家推借瓢，看一看。&rdo;一面从后门踅过妇人家来。妇人正在房中打发武大吃饭，听见叫门，问迎儿：&ldo;是谁？&rdo;迎儿道：&ldo;是王奶奶来借瓢。&rdo;妇人连忙迎将出来道：&ldo;干娘，有瓢，一任拿去。且请家里坐。&rdo;婆子道：&ldo;老身那边无人。&rdo;因向妇人使手势，妇人就知西门庆来了。婆子拿瓢出了门，一力撺掇武大吃了饭，挑担出去了。先到楼上从新妆点，换了一套艳色新衣，吩咐迎儿：&ldo;好生看家，我往你王奶家坐一坐就来。若是你爹来时，就报我知道。若不听我说，打下你个小贱人下截来。&rdo;迎儿应诺不题。

妇人一面走过王婆茶坊里来。正是：

合欢桃杏春堪笑，心里原来别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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