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没有。阿努赤亲自把一整箱公牍典籍转交给我,没见过这份录副。&rdo;鄣振骆沉吟着答道,忽然连拍大腿,懊恼地说道,&ldo;很可能是阿努赤这个王八蛋有意藏起来的,设个圈套让我钻。我太愚蠢了,阿努赤请我吃狗肉,我还对他感激涕零。&rdo;
陈焘洋道:&ldo;回去后,老夫从十三行誊抄一份给你。朱批录副加黄帖子,老夫保你行得万年船。&rdo;
民变乍起
广州城民饱受夷乱骚扰,一夜难以安枕。眼看天色欲明,传言中的蛮夷不见踪影,心里踏实了许多,放心睡下。到清晨时分,连一贯人头攒动的茶铺菜市也都冷冷清清。
严济舟乘坐一架滑竿,在行人稀少的街头行走,豆荚眼眯成一条缝,满是倦色。
严济舟原以为,黄埔夷乱会搅得广州大乱,可眼下一片静谧祥和。广州离黄埔太远,他们听不到枪响。昨晚丑时楼船经过员村水面,听到黄埔方向枪声骤响,严济舟心中暗喜:&ldo;巢大根把羞辱英夷的信送达,激怒了英夷。一旦发生夷变,广州城必翻天覆地,陈焘洋的罪孽可就大了。&rdo;麦克等洋大班叫嚷着回广州,为了保证洋大班的安全,严济舟同意调转船头。遗憾的是枪声渐渐平息,严济舟闹不清什么原因,也许那个狡黠的潘振承真有制夷奇术,陈焘洋将会侥幸过关?
想到这,严济舟像吞下了冰坨,心都凉了。他无精打采看两旁的街景,行人神色木然,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严济舟的目光被一个小食档吸引。黑渍斑斑的毡棚下面,露出一张老姜头似的脸。三张肮脏油腻矮桌,仅一张矮桌上坐有食客,他们是裕丰米行庞老板与何外柜。严济舟细长的豆荚眼忽悠一转,计上心头,&ldo;落轿,落轿。&rdo;严济舟叫道。
严济舟下了轿,朝食档走去。食客见是严济舟,急忙起身:&ldo;严大人。&rdo;严济舟拱手回敬:&ldo;二位不必拘礼。&rdo;严济舟坐到旁边的矮桌上,对档主吆喝道:&ldo;老姜头,给我来他们一样的,一碗牛腩面。&rdo;
庞财根惊讶道:&ldo;广州巨富同我等草民下大牌档,吃一样的早餐,真是稀罕呀。&rdo;
严济舟笑道:&ldo;你也算草民?有没搞错,这片街区谁不知裕丰米行的庞老板,不论贫户富户,离开庞老板就要饿肚子。&rdo;
食档老板端来牛腩面,严济舟津津有味地吃着,好像从饿牢里放出来的。庞财根两眼鼓得大大的:&ldo;怪了怪了,稀罕事,严大人富贵之躯,怎像苦力一般吃相?&rdo;
严济舟长叹一口气:&ldo;老庞你有所不知,老夫一宿没睡,粒米滴水未沾。饥肠辘辘事小,还担惊受怕。&rdo;严济舟叙述他昨晚的经历,奉护抚令带洋大班前往黄埔协助平息夷乱,快到黄埔时,&ldo;只闻枪声大作,火光冲天,老夫未能进去,不知详情,不便妄加揣测。&rdo;严济舟含而不吐,他越是讳莫如深,越能引发人们无穷的想象。
&ldo;黄埔发生夷变啦?&rdo;庞财根呆愣了一瞬,用肯定的语气说,&ldo;一定发生夷变了!&rdo;
严济舟正色道:&ldo;庞老板,你可别妄加猜测,弄得人心惶惶。哦,对了,待会给我府上送六十石、不,送一百石白米,价钱就按上回的结算。&rdo;
庞老板应道:&ldo;可以,严大人,给少许定金吧。&rdo;
严济舟赶忙搜身,不好意思笑道:&ldo;你看你看,一文铜钱都没带。这样,米送去,你叫伙计向我管家要,就按上回的米价。&rdo;严济舟起身对老姜头说,&ldo;不好意思,早餐钱待会叫家人给送来。&rdo;
庞老板说:&ldo;不用,庞某替严大人付了。&rdo;
&ldo;谢谢啦。&rdo;严济舟含笑上了一架滑竿。
庞老板满脸堆笑:&ldo;严大人走好。&rdo;
何外柜心存疑虑:&ldo;严大人从不管府上的柴米油盐,今天怎么啦?他开口就是一百石,广州气候湿热,白米放久了会发霉。&rdo;
庞老板呵呵笑道:&ldo;你不懂,这叫乱世贮粮,夷船之乱恐怕越闹越大了。&rdo;
&ldo;他贮粮是好事,今日店里的生意就要翻筋斗了。&rdo;
庞老板哼了一声,说道:&ldo;别给他送米,他想按上回的米价,没门。&rdo;
&ldo;可是‐‐&rdo;何外柜犹豫道。
庞老板冷笑道:&ldo;他没给定金,就不算数。我们快走,财运来啦,得赶紧接去!&rdo;庞老板放下十二枚铜板,拽着何外柜风风火火走。
庞财根行动神速,进店没一刻功夫,贴出一张告示:&ldo;黄埔夷变,天下大乱,本店无法到河南米厂进货,存米有限,欲购从速,售完为止。&rdo;
&ldo;裕丰米行&rdo;的幌子下面,人越聚越多,有人瞪着告示看,有人焦虑地打听传闻,有人奋力拍打铺门。
店铺里面,何外柜贴着门缝朝外看:&ldo;东家,外面人山人海,水泄不通。&rdo;庞老板兴奋地大声吆喝:&ldo;开铺门!&rdo;
铺门打开,人们蜂拥而入。
庞老板站在内柜的板凳上,叫道:&ldo;大家排好队,准备好银子,米价每斗四钱银子。&rdo;
众人瞠目结舌,像被敲了一闷棍,说话不出。稍许,众人叫骂起来:&ldo;涨这么多,比平日翻了三倍多!&rdo;&ldo;庞财根,你也太黑心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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