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从怀里掏出封信,恭敬道:“这是贤德妃娘娘托奴才带来的。” 贾玩接过,从怀里摸出颗珠子给他,道:“多谢小公公。” 小太监见他将书信放在一边,没有拆开回信的意思,识趣的告辞走人。 信贾玩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 荣国府出事了。 原本就因为马蹄山的事,整日如同惊弓之鸟的贾政等人,在知道皇宫爆1炸案后,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贾家完了。 以至于每次在路上看见禁卫军,都两腿发软,心跳如鼓:是来抓他的吧?他的事终于犯了?这一天终于来了? 每每听说谁家被抄,也完全升不起半点同情,只想一件事: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吧! 一连数日,朝中大臣,抓了一个又一个,功勋世家,抄了一家又一家…… 整个贾府正胆战心惊、度日如年时,竟然又出事了——宝玉不见了! 老太太当时就急得晕厥了过去,若换了往日,贾政早把府里的人都撒出去找人了,可现在这节骨眼儿,谁敢大动干戈? 只好悄悄的打听。 幸好功夫不负有人,折腾了好些天之后,终于被他们打听到,那天陈家抄家的时候,有一个长得极好的少爷,是在陈家的大门外抓的,被抓进去的时候好似说了,他姓贾不姓陈。 原来是抓错人了! 贾政松了口气,连忙托人去禁卫军打听,但禁卫军这些日子到处抓人,等闲谁敢触他们的霉头? 贾政废了老大的劲,才在禁卫大牢见到了憔悴的不成人形、连神智都不清了的宝玉,看见他就拉着他的手哭,说什么贾家被抄了,老太太没了,姐妹们被发卖了…… 贾政看着心酸不已,只是他人虽见到了,要救出来却千难万难。 这是什么地方?禁卫军大牢!关的都是钦命要犯,你说抓错了就抓错了?要放人?可以,拿圣旨来! 贾政到处碰壁,不得要领,偏这个时候,贾玩日夜又在宫里,联系不上。 找了贾玩在侍卫所的同僚,那些人对他倒是客气,却说贾玩这些日子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他们又不能随意走动,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贾政白白跑了半个月,实在没法子了,才将主意打到元春身上,待元春的人辗转托付勤政殿的小太监将信送到,又已经过去数日了。 这个时候,宝玉已经和陈家的人一起,走在发配的路上了。 “嘶!” 宝玉疼的一个哆嗦,整个人都抖了下,先前有一根不知道是碎石还是木桩的尖刺,毫无阻碍的透过草鞋的鞋底,扎进了肉里,每走一步,脚底都像被剐了一刀似的…… 他一开始畏惧身后的鞭子,不敢停下来拔,现在刺已经完全扎进肉里,想拔也拔不出来了。 先前血泡破了之后,嫩肉被粗糙草鞋摩挲的火灼似的痛,在木刺的对比下,竟然变得可以忍受起来。 这漫长的十几天,他不止一次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觉得自己要死了,觉得再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 然而事实是,现实还可以变得更坏,再坏,越来越坏……而他,在这样的处境下,居然活了下来。 他崩溃过,疯癫过,昏厥过……如今却依旧清清醒醒的,承受一切。 “啊!”脚尖踢到路边的石头,猝不及防的的剧痛让他惨叫出声,直接坐倒在地上,他觉得他的指甲可能被掀翻了,却没有脱下鞋子查看,而是胡乱按着地面试图爬起来。 “啪!”一声鞭响,宝玉吓得一个哆嗦,不过可能是出发前贾政使过银子的关系,鞭子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抽向一个十二三岁,因和他捆在同一根绳上而被带倒的少女…… 原本就筋疲力尽的少女,倒地后就再也起不来了,无论她母亲怎么拉她都没用,鞭子抽在身上,也只是抽搐两下罢了。 妇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用身体挡住抽向少女的鞭子,苦苦哀求:“军爷,行行好,行行好……” “爷倒想可怜你们,可谁可怜我们?耽误了时辰,咱们弟兄的下场比你们还可怜!起来,走!快点!” 宝玉慢慢爬起来,麻木的看着这一切。 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孩,生下来就金尊玉贵,几十个丫鬟婆子环绕,娇养的如同公主一般,如今却衣衫褴褛,趴在地上被人毫不怜惜的抽打。 那位夫人,平日里养尊处优,一呼百应,如今却蓬头垢面的跪在地上,对那些以往看一眼都嫌脏的军汉苦苦哀求。 宝玉恨过他们,现在却又有点恨不起来。 若不是这些人在官差面前默认他就是陈家那位在外游学的大少爷,也许他就不必遭受这一切,可看着他们的惨状,他不知道还能怎么诅咒他们…… 陈家,他匆匆看了几眼。 比荣国府大的多的府邸,比他们家新修的省亲别墅还要漂亮的园子,园子里住着丝毫不比他家姐妹逊色的小姐们,还有无数娇美可人的丫头…… 多美好的世界,可惜就像泡沫一样,风一吹就破了。 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在牢里熬了两天,没了; 鲜花一样的丫头,被赶做一堆,像牲口似的被人挑挑拣拣,拉走了; 如珠如宝养在深闺的小姐,被充做官妓,做那最下贱的皮肉生意…… 如果不是贾政找到他,唤醒了他,他甚至一度以为,这就是他的家,他的家人…… 刚被抓进牢里的时候,他以为等他们核实身份,或审讯之后,很快就会放了他,然而没有。 贾政找到他的时候,他以为终于熬到了尽头,以为父亲很快就能救他出去,然而没有…… 他被关在牢里,白天和别的犯人争抢浑浊的脏水和发霉的食物,晚上和老鼠蟑螂跳蚤恭桶挤在一起睡觉。 他被牵上绳子,在春寒料峭中,穿着单薄的囚衣和扎脚的草鞋,用那双血肉模糊的脚,走了一天又一天…… 他的父亲,却束手无策。 在他眼中威严无比的,撑起整个家、整个荣国府的父亲,原来连救自己被错抓的儿子,都做不到…… 他以为可以长长久久荣华富贵下去的家,到底脆弱到了什么地步? 少女还是没能站起来,鞭子还在继续抽打,只是转移到了她兄长身上……宝玉麻木的站着,听着近在咫尺的惨叫哀求和斥骂。 风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押解的差役看了一眼,急忙停了鞭子,吆喝所有人退在一旁。 马蹄声快速接近,却没有从他们让出的道路上一掠而过,而是停了下来,确切的说,是在宝玉面前停了下来。 被阴影笼罩的宝玉茫然抬头,只见高头大马上,有人一身黑色铠甲,稳坐如山,因逆着光,宝玉一时看不清容貌,只觉得隐约有些熟悉。 “宝二哥。”清澈的声音传入耳中,仿如隔世。 宝玉喃喃道:“玩儿?” “我来晚了,让二哥受苦。”贾玩下马,问道:“能骑马吗?” 宝玉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梦醒了,恍惚点头。 贾玩解下披风,披在宝玉身上,温暖的体温烫的宝玉一个哆嗦,终于渐渐回过神来,愣愣看着贾玩:“玩儿?” 贾玩点头,道:“是我。” 又道:“二哥上马吧,我们回家了。” “回……回家?” 贾玩暗叹一声,点头道:“回家。” 扶着宝玉上马,自己也跳上另一匹带来的空马。 押解的差役们终于反应过来,慌忙上前拦住,赔笑道:“这位将军,您这是……” 贾玩亮出腰牌,淡淡道:“侍卫营做事,闲人少问。” “是,是是!”差役领班点头哈腰道:“小的不敢多问,只是将军提人,总要有刑部批文,不然小的们不好交差啊!” 贾玩随手扔出一锭银子,淡淡道:“批文是吧?等着。” 又道:“让开!” 一踢马腹,就那样纵马闯了过去。 几个差役连忙让开,宝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阵才慌忙跟上,还以为会被拦下,谁知那些差役竟巴巴看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他就这么,出来了? 宝玉忍不住扭头向后看去,只见那些差役一脸苦涩,却没有任何人有阻拦的意思。 刚刚挨过打的小姑娘正挨着她的母亲坐在地上,正木然的看着他,那双正渐渐变得浑浊的美丽眼睛里,不仅希望,连绝望都欠奉。 贾玩放慢马速,待宝玉的马儿靠近,递给他一个油纸包,道:“我这些日子在宫里养伤,昨儿晚上收到大姐姐送来的信,知道你出事,便连夜快马追来,这是今儿早上在前面的集市买的,市井百姓的吃食,难免粗陋,你勉强吃一点。” 宝玉吃的一点都不勉强。 虽然只是几个凉透了的菜肉包子,但却是宝玉这二十多天以来,第一次吃到人吃的东西。 那狼吞虎咽的模样,看的贾玩都有些心酸。 他原只想让宝玉身临其境的“看看”,再稍稍吃点苦头——在那种腌臜地方住上几天,吃上几顿牢饭,对宝玉这样的公子哥儿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苦头了——不想赵轶做的这么彻底,竟直接将人给“流放”了。 见宝玉吃的太快,被噎得只翻白眼,贾玩忙将水壶递了过去。 他想着宝玉饭量一向不大,早上便只买了六个包子,自己吃了两个,给他留了四个,不想几口就被吃完,宝玉道:“还有吗?” 贾玩摇头,道:“我还要回去当差,不能久待,前面有个小镇,我先找个客栈给二哥休整,等我到京以后,就让叔父派人来接。” 宝玉连连摇头:“不,我不住这里,我跟你一起回去。” 贾玩皱眉。 宝玉道:“我跟你一起回去,我能骑马,我不会拖累你的……你带我一起回去!” “……好吧!” 他们跋涉三天的路程,骑马却仅需半日,这还是宝玉骑术一般,严重拖慢了速度的缘故。 待看到京都高大的城墙时,太阳还挂在半中央。 贾玩见宝玉停下,眯着眼睛看着城门,便也在他身边停下,并不催促。 许久之后,宝玉扭头看向他,道:“你没有刑部批文,直接把我带走,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皇……”贾玩才说了一个字,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骑着快马,直接冲出城门,停在他们面前,冷哼道:“你可真是心大,溜出来这么久,皇上找你呢……等着回去挨板子吧你!” 贾玩道:“我昨儿晚上告过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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