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问:“存中兄,小弟是否可以向你打听打听,如果想要以最直观的方法,向天子呈现一地的地貌,展示该地的河流、山川、谷底……可耕种的良田……这应当怎样做?”沈括想也不想,便道:“那就做立体的舆图啊!”“立体的舆图!”明远的声音显得又惊又喜。此前他已经模模糊糊地想到了,有一种方法,可以解决王韶与种建中在渭源堡遇到的难题。但一时就是想不起来。而沈括看似浑不在意的一句话,就点醒了明远。立体的舆图……这不就是后世的军事沙盘吗?沈括还在继续比划,侃侃而谈:“取一幅木盘,事先计算好尺寸,上置沙土、泥土,混以浆糊,堆制成为山川形状,晒干以固定。再以青苔覆盖,以标出山林、草地等不同地形,又可以小型木件代表城池、村落、寨堡……”“更有甚者,可以寻高手匠人,制那等极小的小人……”“然一切皆需合乎比例,比例若错,此舆图便无甚用处了。”“为了地图能够合乎比例,最好能用‘飞鸟图’,而不是用传统的路步数法制图。”沈括正拈着胡子说话,一抬头,刚好看见明远双眼发亮,正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沈兄说说,这‘飞鸟图’究竟是如何做法?”沈括也没想到明远对这制地图法竟然也这么感兴趣,心里忍不住想:难道《出版计划》上还能再补一条,我这制图法也能集册出版不成?他连忙详细解释,这所谓“飞鸟图”乃是“取鸟飞之数”,也就是两地之间飞鸟直达的距离,比丈量地面距离的地图精度更高。明远一边听一边发怔。沈括见状吓了一跳:“怎么了,远之兄……”明远双手一拍,只说:“太好了,多亏有沈兄点醒,如此一来,熙河幸甚,我大宋边疆幸甚!”沈括一呆:他也没想到明远能把他这几句话拔高到如此程度。明远赶紧将熙河路关于屯田市易而发生的这一段纠纷原原本本都告诉了沈括。沈括从没想到,西北官场上竟会发生这样的纠纷,而他随口提出的建议,对于远在西北的熙河开边策略,竟有如此重大的意义。明远连忙诚心请教,试图把沈括肚子里关于制地图的“墨水”全都掏出来。他们从上午一直谈到傍晚,明远从沈括口中听到了很多实地测量和制图的方法与建议,赶紧都记了下来。沈括见天色将晚,实在是不能不回去了,明远才用自家车驾将沈括送归,并随车附上不少精美礼品,送给沈括的夫人,以讨好这位“严妻”。他一旦作别沈括,立即奋笔疾书,将今日见过沈括的经历,和从沈括口中听说的制地图技术,全都写在信中。这封信一写,待他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明远连忙将信用火漆封口,准备不再作为考试内容,专考经义,只考《易》、《诗》、《书》、《周礼》中的一经,兼以《论语》、《孟子》。王安石父子编撰了《三经新义》,差不多就是标准教材,科考必备,除了这些之外,士子们再不需要读其它书籍,读书的范围,似乎比改革之前更窄了一些。苏轼因此而感到十分沮丧,觉得这取士之策的改革,似乎矫枉过正,刚从嘉佑年间雕镂割裂的靡丽文风中掰过来,渐渐又拐进了另一条死胡同。明远却笑着对沈括道:“存中兄何不考虑在府学中开课,教授算学。先教一阵,等到实践证明,这确实对国家有利,再上书改革,将算学加入考试之中呢?”苏轼便笑道:“可见远之是横渠弟子了。”明远点点头:的确,他们横渠弟子,才不管科举取士到底要考什么呢。当初张载觉得有必要研究井田制,横渠书院上下就一起跟着老师试验井田制;现如今,张载在努力研究生产力发展与天地大道之间的关系,横渠弟子就一个个努力从事生产,单看着“生产力”,究竟在什么条件下才能得到提高。沈括却还是怂,他嗫嚅着说道:“我……我如今还在守孝……再说了,上书建言也实在非我所长……”明远算是看出来了:这沈括,于自然科学上,实在是太聪明太厉害了,然而却个性偏懦弱,对自己的观点也往往不能坚持因此实在不是一个从政的料。但是中国的科举取士制度向来是不分自然科学、人文科学还是政客的,只管用科举考试先将聪明人一网打尽,然后却全部当成是政治人才来使用,才不会管你政治上擅长不擅长。明远心里暗想:沈括啊沈括……他突然灵机一动,对沈括和苏轼说:“两位看这样如何?也不必专门在府学中开课,不如按兴趣划分,喜欢算学的,就结一个‘算学社’,闲时就聚在一起研究算学,如何?”他这个主意是把原本正儿八经的算学课程搞成了兴趣班,顿时就与国家取士的大方向不冲突了,自然也不至于得罪谁。这回沈括终于吁了一口气,点头道:“我看行!”苏轼则在一旁矫情:“那……那某也要在府学里结一个‘文学社’,专门聚在一起吟诗作赋。”明远马上接口:“那我不如也结一个‘吃喝社’……”他话都还未说完,苏轼就马上回答:“那一定得算上我一个!”明远憋了半天,终于和沈、苏两人一道,在茶亭中爆发出欢畅的大笑声。秦观如愿以偿,认识了他最为崇拜的苏眉公苏轼之后,开始纠结今后该怎么办。“我想要进府学,准备明年的府试。”秦观在席间自言自语:“我必不负苏公的期望,下一科,我一定能取中的。”坐在秦观身边的种师中偏头看看他。“还是别,我现在在府学里都觉得是在天天炒冷饭。“种师中呛人时语气实在太过老成,害得秦观看了看他,才意识到是这个十二岁的“小朋友”在说话。旁边宗泽却说:“我觉得府学挺好……有饭吃,能吃饱!”宗泽由明远推荐,作为种师中的“陪读”,进入杭州府的府学。府学里教授的学科内容且不论,单是府学的伙食,已经能让这个饭量特别大的小小少年非常满意了。三人谈谈说说,冷不防明远进来,宣布好消息:“各位,决定了,杭州府如今决定在府学里开办兴趣班……啊不对,是结社,目前已有的是‘算学社’、‘文学社’、‘航海社’和‘农田水利机械社’……”这是明远在杭州府“游说”的结果。如今传闻杭州知府沈立即将入京,杭州府暂时处于“没人管”的状态,在府学里要办各种社团,只要能筹集到经费便可。偏偏“出经费”这件事情,是明远最喜欢干的。因此府学名下,一时间就多出若干花里胡哨的“社团”。千万贯【加更】“我肯定要去苏公的‘文学社’!”秦观斩钉截铁地说。明远瞅瞅这位弱冠青年,心想:丝毫不出意外。而宗泽看了看那张清单,想了半日却道:“我有些想去……‘航海社’。”“明郎君,这‘航海社’是专教人驾船航海吗?”明远倒是没想到宗泽会选择这个社团,倒是费心解释了一番:“嗯,既有航海的内容,也有关于磁力学和观星的内容。”夜观天象向来被认为是“钦天监”的主场,民间任何涉及观星的活动都是犯大忌讳的事。但是神奇的沈括在这个领域也出类拔萃,在观星上有很多心得,甚至那本《航海书》上记载的星象内容,沈括也能够给予解释。于是明远做主,揉吧揉吧,把“星象”的内容全都揉进了“航海社”里,以避免出现为官府所忌的情况发生。而观星辨位,也确实是航海术中的一项重要内容,重要性不输于与使用磁针指点方向。现在明远问起宗泽:为什么想去“航海社”。宗泽只是回答:“以前在这杭州城里见过几个夷人海商,也听从海上回来的水手讲过冒险故事。就挺想去那些从没去过的地方看看的。”明远望着这个小孩说话时认真的模样,笑道:“相信你会如愿以偿的。”如果一切顺利,他能够成功扭转这个时空的命运,宗泽日后也许就不必为“过河”这件事耿耿于怀了。而种师中则皱着小眉头,看了看明远记在纸上的社团,最后说:“那我就捧个场,去一下没人报名的算学社吧!”明远顿时扶额:算学社确实是现如今报名人数最少的。以至于明远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自己也混进府学去凑个数,免得主持算学社的沈括太受打击。好在有种师中!但是种师中这小孩绝对不是好糊弄的。这瘦削少年转头看看明远:“明师兄难道不打算去报个社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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