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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第1页）

一时小丫头来请，说：&ldo;笔砚都安放妥当了。&rdo;宝玉道：&ldo;知道了。&rdo;又一个小丫头回道：&ldo;早饭得了，二爷在那里吃?&rdo;宝玉道：&ldo;就拿了来罢，不必累赘了。&rdo;小丫头答应了自去，一时端上饭来。宝玉笑了一笑，向麝月袭人道：&ldo;我心里闷得很，自己吃只怕又吃不下去，不如你们两个同我一块儿吃，或者吃的香甜，我也多吃些。&rdo;麝月笑道：&ldo;这是二爷的高兴，我们可不敢。&rdo;

袭人道：&ldo;其实也使得，我们一处喝酒，也不止今日。只是偶然替你解闷儿还使得，若认真这样，还有什么规矩体统呢。&rdo;说着，三人坐下。宝玉在上首，袭人麝月两个打横陪着。吃了饭，小丫头端上漱口茶来，两个看着撤了下去。宝玉因端着茶，默默如有所思，又坐了一坐，便问道：&ldo;那屋里收拾妥了么?&rdo;麝月道：&ldo;头里就回过了。这会子又问!&rdo;

宝玉略坐了一坐，便过这间屋子来。亲自点了一炷香，摆上些果品，便叫人出去，关上门。外面袭人等都静悄无声。宝玉拿了一幅泥金角花的粉红笺出来，口中祝了几句，便提起笔来写道：怡红主人焚付晴姐知之：酌茗清香，庶几来飨。

其词云：

随身伴，独自意绸缪。谁料风波平地起，顿教躯命即时休：孰与话轻柔?

东逝水，无复向西流。想像更无怀梦草，添衣还见翠云裘。脉脉使人愁!

写毕，就在香上点个火，焚化了。静静儿等着，直待一炷香点尽了，才开门出来。袭人道：&ldo;怎么出来了?想来又闷的慌了?&rdo;宝玉笑了一笑，假说道：&ldo;我原是心里烦，才找个清静地方儿坐坐。这会子好了，还要外头走走去呢。&rdo;

说着一径出来到了潇湘馆里。在院里问道：&ldo;林妹妹在家里呢么?&rdo;紫鹃接应道：&ldo;是谁?&rdo;掀帘看时，笑道：&ldo;原来是宝二爷。姑娘在屋里呢，请二爷到屋里坐着。&rdo;宝玉同着紫鹃走进来。黛玉却在里间呢，说道：&ldo;紫鹃，请二爷屋里坐罢。&rdo;宝玉走到里间门口，看见新写的一副紫墨色泥金云龙笺的小对，上写道：&ldo;绿窗明月在，青史古人空。&rdo;宝玉看见，笑了一笑，走入门去，笑问道：&ldo;妹妹做什么呢?&rdo;黛玉站起来，迎了两步，笑着让道：&ldo;请坐。我在这里写经，只剩得两行了。等写完了再说话儿。&rdo;因叫雪雁倒茶。

宝玉道：&ldo;你别动，只管写。&rdo;说着，一面看见中间挂着一副单条，上面画着一个嫦娥，带着一个侍者;又一个女仙，也有一个侍者，捧着一个长长儿的衣囊似的。二人身旁边略有些云护，别无点缀，全仿李龙眠白描笔意，上有&ldo;斗寒图&rdo;三字，用八分书写着。宝玉道：&ldo;妹妹这幅斗寒图可是新挂上的?&rdo;

黛玉道：&ldo;可不是昨日他们收拾屋子，我想起来，拿出来叫他们挂上的。&rdo;宝玉道：&ldo;是什么出处?&rdo;黛玉笑道：&ldo;眼前熟的很的，还要问人。&rdo;宝玉笑道：&ldo;我一时想不起，妹妹告诉我罢。&rdo;黛玉道：&ldo;岂不闻&lso;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rso;?&rdo;宝玉道：&ldo;是啊，这个实在新奇雅致。却好此时拿出来挂。&rdo;说着，又东瞧瞧，西走走。

雪雁沏了茶来，宝玉吃着。又等了一会子，黛玉经才写完，站起来道：&ldo;简慢了。&rdo;宝玉笑道：&ldo;妹妹还是这么客气。&rdo;但见黛玉身上穿着月白绣花小毛皮袄，加上银鼠坎肩，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一枝赤金扁簪，别无花朵。腰下系着杨妃色绣花锦裙。真比如：亭亭玉树临风立，冉冉香莲带露开。

宝玉因问道：&ldo;妹妹这两日弹琴来着没有?&rdo;黛玉道：&ldo;两日没弹了。因为写字已经觉得手冷，那里还去弹琴?&rdo;宝玉道：&ldo;不弹也罢了。我想琴虽是清高之品，却不是好东西，从没有弹琴里弹出富贵寿考来的，只有弹出忧思怨乱来的。再者，弹琴也得心里记谱，未免费心。依我说，妹妹身子又单弱了，不操这心也罢了。&rdo;黛玉抿着嘴儿笑。宝玉指着壁上道：&ldo;这张琴可就是么?怎么这么短?&rdo;黛玉笑道：&ldo;这张琴不是短，因我小时学抚的时候，别的琴都够不着，因此特地做起来的。虽不是焦尾枯桐，这鹤仙凤尾还配得齐整，龙池雁足高下还相宜。你看这断纹，不是牛旄似的么?所以音韵也还清越。&rdo;宝玉道：&ldo;妹妹这几天来做诗没有?&rdo;黛玉道：&ldo;自结社以后，没大做。&rdo;宝玉笑道：&ldo;你别隐我。我听见你吟的，什么&lso;不可惙，素心如何天上月&rso;，你搁在琴里，觉得音响分外的响亮。有的没的?&rdo;黛玉道：&ldo;你怎么听见了?&rdo;宝玉道：&ldo;我那一天从蓼风轩来听见的，又恐怕打断你的清韵，所以静听了一会，就走了。我正要问你：前路是平韵，到末了忽转了仄韵，是个什么意思?&rdo;黛玉道：&ldo;这是人心自然之音，做到那里就到那里，原没有一定的。&rdo;宝玉道：&ldo;原来如此。可惜我不知音，枉听了一会子。&rdo;黛玉道：&ldo;古来知音人能有几个!&rdo;宝玉听了，又觉得出言冒失了，又怕寒了黛玉的心。坐了一坐，心里象有许多话，却再无可讲的。黛玉因方才的话也是冲口而出，此时回想，觉得太冷淡些，也就无话。宝玉越发打量黛玉设疑，遂讪讪的站起来说道：&ldo;妹妹坐着罢，我还要到三妹妹那里瞧瞧去呢。&rdo;黛玉道：&ldo;你若见了三妹妹，替我问候一声罢。&rdo;宝玉答应着，便出来了。

黛玉送至屋门口，自己回来，闷闷的坐着，心里想道：&ldo;宝玉近来说话，半吐半吞，忽冷忽热，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rdo;正想着，紫鹃走来道：&ldo;姑娘，经不写了?我把笔砚都收好了?&rdo;黛玉道：&ldo;不写了，收起去罢。&rdo;说着，自己走到里间屋里床上歪着，慢慢的细想。紫鹃进来问道：&ldo;姑娘喝碗茶罢?&rdo;

黛玉道：&ldo;不吃呢。我略歪歪罢。你们自己去罢。&rdo;

紫鹃答应着出来，只见雪雁一个人在那里发呆。紫鹃走到他跟前，问道：&ldo;你这会子也有了什么心事了么?&rdo;雪雁只顾发呆，倒被他吓了一跳，因说道：&ldo;你别嚷，今日我听见了一句话，我告诉你听奇不奇。你可别言语!&rdo;说着，往屋里努嘴儿。因自已先行，点着头儿叫紫鹃同他出来，到门外平台底下，悄悄儿的道：&ldo;姐姐，你听见了么?宝玉定了亲了。&rdo;紫鹃听见，吓了一跳，说道：&ldo;这是那里来的话?只怕不真罢?&rdo;雪雁道：&ldo;怎么不真!别人大概都知道，就只咱们没听见。&rdo;紫鹃道：&ldo;你在那里听来的?&rdo;雪雁道：&ldo;我听见侍书说的，是个什么知府家，家资也好，人才也好。&rdo;紫鹃正听时，只听见黛玉咳嗽了一声，似乎起来的光景。紫鹃恐怕他出来听见，便拉了雪雁摇摇手儿，往里望望，不见动静，才又悄悄儿的问道：&ldo;他到底怎么说来着?&rdo;

雪雁道：&ldo;前儿不是叫我到三姑娘那里去道谢吗，三姑娘不在屋里，只有侍书在那里。大家坐着，无意中说起宝二爷淘气来。他说：&lso;宝二爷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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