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发闷,转身给田六姐倒了一碗宁神的金银花茶,是刚刚烧水冲泡的。“我一直无以为报,只盼着六姐多‘麻烦麻烦’我。就如?今日,你只和我说是因为马大……因为马坚纳妾与他争吵。可我觉得事情绝没这么简单。还请姐姐如?实相告,我也好为你出出主意。”方才?田六姐来开门时的冲击实在太大,虞凝霜实在无法任她以这个状态独自在家,这才?连拖带拽、连哄带骗把人带到冷饮铺来。田六姐双手捧着小小的瓷碗,呷了一口金银花茶。淡橙色的清亮茶汤,温乎乎的,滋味香而微苦。那些纤长?的金银花也曾经盛放,一蒂双色,悠扬随风。如?今,它们却在被风干之后?又被浸泡。一经脱水的花,再有多少?滋养,也绝无法恢复到从前那绽放着生命力的光洁饱满。它们变形,它们扭曲,它们只能互相纠缠着共同沉在碗底。就像田六姐和马坚那以死结告终的婚姻。看着那些凄惨的金银花,田六姐终于鼓起勇气,与虞凝霜讲起了这些天发生之事。说实话,这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故事。平常到光听个开头,虞凝霜就能一眼望到结尾。田家杂煎是田老?爹打下的家业,十几?年前,身无长?物的马坚在店里打杂混一口饭吃。后?来杂煎店渐渐有了起色,田家在汴京安稳下来。而田老?爹看马坚人还算勤快老?实,便?让他入赘与田六姐成?婚,又将祖传的手艺悉数传给马坚。田家这杂煎的手艺确实不简单,值得代代相传。他家祖籍四川,几?代人都?是靠这个营生,已在家乡小有名气。到了田老?爹这一代,便?乘着一腔热血来汴京闯荡,誓要?混出个名堂来。田老?爹一辈子无儿,只得六个女儿,他对能将姓氏和手艺传下去有着疯狂的渴望。而且这田家杂煎是他辛辛苦苦立住的,怎么能不为其辗转反侧?于是他早早立下嘱托——以后?田六姐和马坚的孩子仍要?姓“田”,将店铺代代传承。马坚本是入赘的,不仅因得了田家的工作?而活命;更因得了田家的女儿、得了田家的手艺而改命,过上了吃穿不愁的好日子,这要?求再合理不过。当时,马坚自然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言之凿凿地答应下来,将田老?爹哄得开怀,连与世长?辞时都?是含着笑的。田老?爹去世后?,夫妻俩便?一同经营店铺至今。直到,马坚忽然要?纳妾。田六姐自然不肯,可架不住马坚对她软硬并施。今日说“娘子整日辛苦,我纳个小的,也能帮衬你打理店面,咱们三个好好过日子。”明日说“我与你成?亲十好几?年,你肚子一点儿动静没有,我怎么对得起老?马家列祖列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折腾了两?个来月……田六姐心软了。她知道丈夫喜欢孩子,常常和她提起以后?有了孩子要?如?何如?何。然而事实上两?人成?婚多年,偏方吃遍,寺庙求遍,仍是没有结果。田六姐退了一步,就有一顶小轿进了一步,再进一步,这么被抬到了家里来。对于那个小妾郑娘子,田六姐自然心生不喜。可她为人坦荡,衣食住行不曾对其有半点亏待。倒是那郑娘子生事,一双手提不了两?斤重?,好逸恶劳,整日等着吃现成?饭。这哪里是纳妾?分明是请了一个祖宗!田六姐忍无可忍,掐着郑娘子胳膊骂了她一顿,结果对方哭啼啼往地上一摔,就抱着肚子说要?看郎中。“我本以为她是拿乔博男人可怜,结果你猜怎么着?”未等虞凝霜回,田六姐便?怔怔自答。“她有身孕了。两?个月。”可郑娘子抬进来才?半月不到。原来她和马坚两?人早有了首尾,珠胎暗结,这才?急急把人纳进来。田六姐为两?人的不知羞耻火冒三丈,与马坚大吵了一架。马坚自知理亏,本来也好声好气安抚着。而田六姐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情绪激烈,可实则一退再退。“既然怀了,总不能不要?那孩子。”便?如?此时此刻,她还在和虞凝霜这般说。虞凝霜只是抿抿唇,暂不回应。她在心中叹气,更从田六姐眼尾的泪光中,依稀瞥见了那个因为心善,因为心软而无奈接受了现状的她。就这样,事情仿佛在田六姐的退让下,将要?达到一个虚假的平衡。……如?果田六姐没有问马坚“孩子是不是姓田?”的话。就是田六姐怀揣最后?一丝希望提的问题,将马坚最后?的一块遮羞布扯了下来。“怎的要?姓田?!”他暴起大吼。他当时正?在腌燠肉,抄起瓷坛盖子就朝田六姐砸去。“是你下的蛋吗你就让姓田?!那是我的儿子!当然跟着我姓马!”讲到这里,田六姐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额头,畏缩了一下。当时的感受还历历在怀。说实话,被砸中的一瞬,她心里没有什?么百转千回的伤心、失望、愤怒,更没有什?么要?如?何整治那对狗男女的想法。她的心里是空的,她的脑子是空的,能感觉到的,只有身上的疼。额头好疼。下意识躲闪时小腿又整个撞在石凳上,仿佛要?被当场别?断,所以腿也好疼。最后?她失了平衡轰然摔在地上,又觉得腰臀腕肘、五脏六腑无处不疼。瓷盖沿口糊的辣椒油甩在田六姐脸上,顺着鲜血一起往下淌,互不相溶。那是自家燠肉的味道,田六姐再熟悉不过。这几?口大坛,田家用?了二十年,早被独家秘制的酱料腌入了味,几?乎可以算作?镇宅的宝贝。经历时光沉淀,用?这几?口大坛腌出的燠肉也越来越醇厚,喷香无比。田六姐从小吃到大也吃不腻,却第一次觉得这味道如?此令人作?呕。就是从这一日起,马坚连掩饰都?不再掩饰,每日和郑娘子出双入对,让后?者如?女主人一样在田家杂煎忙活。从前,田六姐和马坚吵了架,便?会负气在铺子里留宿。那是她阿爹留给她的产业,她住得名正?言顺。可现在,马坚甚至将郑娘子的娘家表弟安置在田家杂煎住下,时时接济。铺子白日黑夜都?被占着,田六姐则被堵在家里,彷徨纠结,连个清净去处都?没有。所以方才?虞凝霜拽她,她就顺势跟了出来,实在是想暂时脱离那烦心之地。可她现在回过神来,又想回去。虞凝霜是不可能让她回去的。田六姐算是她虞凝霜的贵人。虞凝霜在田家杂煎里攒下自己的第一笔金,日子越过越好。阿爹下狱,也是田六姐帮着找关系,对她的境遇感同身受一般,给予了虞凝霜撑下去的力量。田六姐这事,她是管定了。但看出田六姐仍舍不得马坚,因此虞凝霜不敢直接下猛药,怕适得其反。疏不间亲,她虽与田六姐颇有交情,可也绝比不过那同床共枕十来年的丈夫。虞凝霜唯有实行缓兵之计。虽然昼食那一大碗鲜虾馄饨还在嗓子眼儿,但是她仍托词自己尚未用?饭,让田六姐陪她一起吃个饭。其实,外面一条商业街应有尽有,可虞凝霜偏偏对满街叫卖的吃食置若罔闻,非要?现做,让田六姐尝尝她的手艺。田六姐勉强应下,虞凝霜怕她反悔,马上起身便?要?去买菜。又怕她偷跑,虞凝霜特意将铺门大开,说是让田六姐帮她看着铺子,而后?快步出了门。三两?步,虞凝霜就将汴京冷饮铺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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