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的那么伤心,看起来那么真挚,没有一点欺瞒的成分。按照常理而言,蔺绥认为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开心,可他的心格外冷凝,蔺绥知道这是未来的自己的感觉。看来一切不会如他所愿,枉费了他在亲子鉴定时出现的期待。不该期待的,大概他被燕秦惯坏了。蔺绥没让亲生父母跟着,只身进了住了将近十年的地方,用小狗挂坠钥匙打开了房门。屋内依旧是香喷喷的饭菜,燕秦等在桌边,看见他站起了身,拿去了桌上倒扣在菜上的碗。“洗洗手吃饭,菜还热着,我们边吃边说。”燕秦替蔺绥拿碗筷,他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蔺绥没办法来吃他准备的三餐了。蔺绥点头,脚步轻快地去洗手。面对这一次的情况,燕秦还是做出了挽留。“要跟着他们走吗?”蔺绥答:“我想去看看。”这一次他回答的心态,已经和何处是故乡豪车、直升机、美丽宽阔的别墅,从到终点,都是现在的蔺绥陌生的东西。蔺绥不知道处于这个时期的自己在这些瞬间是什么情绪,不过也可以大概猜出。他毫无波澜地跟着真正的家人回到了家里,在看见有些忐忑地站在门口的男孩时,微微眯了眯眼。“小玉,你怎么出来了?”王纭看见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孩子,表情微微僵硬。她明明让管家嘱咐了他不要出来,等他们和亲生孩子沟通好,再让两个孩子见面。王纭立刻看向了蔺绥,表情有些紧张。那个男孩也怯生生地看向了蔺绥,一时间蔺绥感觉到了所有的视线都汇集在了他的身上。他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绝非友好,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透露出来的讥诮意味,配上他的年龄,更叫人哑然。“你就是林建的亲生儿子?”蔺绥仔细地打量了蔺玉的脸,轻嗤道,“还真是有点像。”蔺玉被他说的好像快要哭出来,在场的人表情都露出了些许不忍,毕竟在这件事里,两个孩子都是无辜的。“绥绥,我们先进去,爸爸妈妈一会儿再跟你介绍。”蔺中海打破了这个气氛,让管家先把养子带到一边去。那些温情的话语和表达,蔺绥左耳进右耳出。从看到蔺玉的第一眼,蔺绥就知道了他知道真相后内心毫无波澜的核心原因。他不可能让这个人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就算他也是无辜的那又如何呢,哪能抵销过他吃的那么多苦吗?当听到了蔺中海和王纭打算收养蔺玉当他弟弟的时候,蔺绥才开口说:“我不接受。”蔺绥神色有些不解:“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把我接过来之前应该知道我过着什么生活,你要让我和换了我人生的人待在一块,还要我和他做兄弟,你们不觉得恶心吗?”蔺绥有很多种方式可以把蔺玉赶出这里,但他偏偏还是用了这种最直接也最不讨好的方式,如果是偏向他的至亲,不可能会不站在他这一边。夫妻俩脸上又出现了愧疚自责的神色,王纭开始流眼泪,但说了很多,还是表示蔺玉是无辜的。“绥绥,你也知道那对夫妻不是什么好人,那小玉过去肯定也会过得不好,你难道忍心让另一个孩子也处于你之前的那种境地吗?”蔺绥恍然大悟:“原来除了让他回去以外,就只有待在你们身边这一种选择了。”过去的自己会怎么想呢,那个不满十岁的自己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能够很快走出这个陷阱吗,恐怕不能。他大概会以最阴暗最极端的话语去回答,怎么会不忍心,凭什么他要代人受过,让蔺玉去承受他应该承受的生活不是正常的吗,他是林建和雷雅的亲生孩子,他们会非打即骂吗?王纭没想到蔺绥会这么说,有些尴尬的无措。她的确是有私心,想要把蔺玉留在身边,毕竟是她当亲生儿子疼了很久的养子,乖巧又贴心,把他给别人抚养,她有些舍不得。蔺中海说:“不会的,我们在找抚养他的家庭了,你才是我们的孩子,只是在找到之前,他暂时住在我们这里。”蔺中海觉得,可能是蔺绥对蔺玉还没太多认知,所以很有敌意,说不定只要两个孩子相处久了,就玩到一起了,说不定之后蔺绥还舍不得蔺玉走呢。在私底下他也是这么和王纭还有蔺玉说的,于是家里呈现了一种微妙的气氛。蔺绥对他们的打算心知肚明,冷眼旁观着蔺玉的讨好。蔺玉会和他分享玩具,分享出游的经历,分享朋友。这种讨好里带着多少炫耀,蔺绥懒得计较。蔺绥的身份在圈子里公开,不过因为他的性格不太好靠近,也没多少朋友。蔺玉在交际圈里一向是团宠的存在,因为他最近的变故,他那些朋友们都觉得很心疼,知道蔺绥针对他,所以想办法为他出气。于是他们组团到了蔺家玩,对蔺绥表现的很热情,还给他递上了蛋糕请他品尝。蔺绥吃第一口就皱起了眉,不知添加了多少百香果汁与柠檬汁的蛋糕充满着酸苦的味道,这群小少爷小姐们还笑着问他甜不甜。“你们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那些小孩当然拒绝,蔺绥可由不得他们拒绝。他抓着为首的那个男孩的衣领,不顾他的挣扎掐着他的面颊往里强行塞了一大口,因为他反抗的厉害,蔺绥有些不耐烦地踢了一脚他的腿弯,让他半跪在了地上。这动作把旁边的人全都吓傻了,七八个小孩呆呆地站在那里。“自己吃,不然我不介意帮你们塞进去。”蔺绥一边擦着手指一边看着房间里的人,连蔺玉都含泪吃了一块。等到家长们听着动静跑来的时候,只见房间里哭声一片,而蔺绥坐在椅子上,漂亮的眉眼上满是闲适。大人们自然是不会因为这点小摩擦而起矛盾,各自笑着带着孩子离开。仇会宁被妈妈带走前,还回头恶狠狠地看着蔺绥一眼。被这个人掐着脸强塞食物的这种耻辱,他一定会报复回来。蔺绥对于这道目光毫不在意,连之后听王纭苦口婆心的教育时都在走神,想着燕秦也该来了。他们分开了将近半个月,在手机上一直有保持联系。燕秦这半个月在找落脚点和处理工作的事务,这附近的房子可不好租,不是价格的问题,而是屋主们根本不需要将房子出租。王纭看着孩子心不在焉油盐不进的叛逆模样,有些头疼。没有教养之恩的母子相处,十分有隔阂。孩子不会向她要什么,也不会开口撒娇,不会表达思念与爱,一起住了半个月,却感觉好像还是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蔺绥把玩着手上的小狗吊坠,问:“合适的家庭还没找好吗?”听见这句话,王纭更心梗了。这孩子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冷漠,小玉一直想要靠近他,还一直被他排斥欺负,躲起来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她和丈夫又心疼又无奈,只能偷偷安慰小玉。王纭避重就轻地回答了几句,找借口离开了蔺绥的房间。真是无趣,蔺绥意兴阑珊地望着窗外的绿植,指尖拨弄着吊坠小狗的尾巴。他好像比拥有记忆的自己以为的更想念燕秦一些。他拿起了手机,没给燕秦发消息,而是拍了一张小猫钥匙坠和小狗钥匙坠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工作室里,合伙人看见同伴忽然打了鸡血一般地加快了工作的效率,手指近乎要在键盘上敲出残影。“赶着下班吗?”“嗯,家里小朋友在等我。”燕秦弯唇,将那张照片设置成了电脑壁纸。夏季昼长夜短,蔺家吃晚饭时,屋外晚霞漫天。蔺绥走到了餐桌旁,随着父母看向厨房的动作。蔺玉正搬着个小凳子在厨房里面吃饭,别说蔺家父母了,连煮饭阿姨都觉得心疼。“这作秀的姿态倒是比他爸妈强上很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要真不想让我看见,你为什么不在你房间里待着,他们又不是不给你送上去。”“不过你可能没想那么多,谁叫你还是个孩子。”和蔺玉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蔺绥如是说,从餐桌旁走过。“真是倒胃口。”蔺绥留下了这句话,无视身后的呼声,走出了家门。他今晚本就没打算在这里进食,燕秦说今晚准备了好吃的。从别墅出去是宽阔的林荫道,燕秦在尽头等他。有了想见的人,离开这个举动才有了意义。小猫挂饰又挂回了钥匙上,小狗挂坠也有了新的钥匙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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