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舒平在马车里坐得和宋观玄隔着楚河汉界一般,几乎要嵌进车壁。宋观玄换了玉虚观的羽衣,简中带繁十分轻便。先敬罗衣后敬人,他不打算每个驿站都解释。“信使都是训练多年身体康健之人,你可想好了。”宋观玄只是一句:“我不去,高重璟难解困境。”邝舒平面露难色,再次问道:“我和你一起去?”宋观玄睨着邝舒平:“那你是不打算回来了?”邝舒平哑口无言,手边的药箱里塞着严回春太医院的袍子。他看宋观玄这身玉虚观的服制扁扁嘴,这样骑马过去再好看的衣服也要糟蹋完。“你打算回来吗?”“当然。”马车自出宫后换过,穿过城门疾驰着朝城外驿站而去。宋观玄没有心情照顾邝舒平的不安,心里记挂着高重璟这四天来到底如何了。“要不要带点防身的东西?”“你见哪个劫道的敢去截八百里加急?”宋观玄束起长发,玉簪挽得干净利落,簪头上金饰闪着一丝月辉。“宋观玄,你——”邝舒平就没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人,即便是许生平,那还要回头一顾:“八百里到不了,驿站尚且换马,马都能跑死。宋观玄,你,你这身子还不如许生平呢。”“你真是奇怪,许生平死不死你一次次的不在乎,我死不死的你倒是担忧了又担忧。”宋观玄蹙起眉头,专往人痛处上戳。邝舒平语气里掺进不耐:“我与阿生,和高重璟与你不一样。”“邝将军能疾行回朝,是身强体健。我自然也可以去,是东凌气运。我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也不打算死在种芒山。你大可放心,就算真死了,我也留句遗言说放过邝将军好不好?”邝舒平身上一僵,要真的留这遗言,他邝舒平的日子才算是彻底到头了。他踟躇片刻,叹气道:“千里月色笼罩,通身雪白的驿站马飞奔过渡桥。宋观玄抬头看向远处,望山跑死马,真是一点不错。急促的马蹄声没入沿路茂密的树林,疲倦再次笼上眉心。昨天日落开始眼前时常聚起一片白雾,雾气变浓深处却是重重阴影。宋观玄本能地握着缰绳,努力在这片阴影中辨识出高重璟的身形。高重璟似乎在山势之中,再低头还能看见些许法器。“不可休息,一鼓作气,不可休息。”邝舒平聒噪的声音在耳边久久不散,他烦躁地蹙起眉头从一浪浪疼痛中挣扎出来。纵使疾驰他依旧浑身发冷,宋观玄迫切想要见到高重璟。日夜兼程,乾都的事情抛于脑后,气运却渐渐清晰。涨消的气运里他有些分不清前世与现在,宋观玄有些无奈。他抽空想着之所以预示他非得来这一趟,难道是因为他有旧怨要还,天命也有罚要降吗?恍惚间,宋观玄忽然感到一股抗力。他骤然清醒,想起异教的事情来。“快跑,再快些吧。”宋观玄握紧缰绳,晓光即将到来之时,天色却骤然暗了下去。快马如同狂风般在平坦的大道上席卷而过,风动山摇,骤然一道闪电划过种芒山上空。雷声随之而来,没有走错,离高重璟越来越近了。天候异象,似乎随着这他与高重璟之间的感应逐渐消解。接连两天的烈日,队伍之间早已躁动不安。前日在南面诱敌深入颇有成效,还未稍作缓和,昨日正午粮草不点自燃。“咱们杀出去,管他呢,不能再等了。”“就是,就是!”高重璟听着暴言一语不发,审视着山下的情形。他莫名有种预感,宋观玄在帮他。马尾高高束起,原本分明的轮廓多了一分威严。他不发话,四周却渐渐静了下来。两边剑拔弩张,似乎都要发难。“明日拂晓,必然下雨。”高重璟声如金玉。他忽然回忆起小时候在崇贤馆,宋观玄也说过这样的话。拂晓不过是他突然有感脱口而出,却心有灵犀般觉得天时即将到来。“你与小宋大人心有感应?”杭与安低声问。“嗯。”高重璟面无表情,心里却是一动。“羡慕羡慕,我与内人除了少交俸禄要挨揍时能有感应,其余都是一潭死水。”杭与安胡说八道起来,既然拂晓,自然还要等。大火烧了半天,夜里也是一片朗月天晴之象,其实谁也不信。不想临近拂晓突然层层黑云压过来,起风炸雷,暴雨倾盆而下。紧接着,雨势奔泻号角声势如破竹。宋观玄不眠不休地赶路,随着他离高重璟越来越近,却也越发迷茫。每隔一段时间刺骨的寒冷就会慢慢消退,莫名的暖意从他的手腕缓缓穿过脉络,疼痛也随之减轻少许。四周的环境因此变得清晰,气运上行,充盈之感流转,这是他许久没有感受到的东西。这样的感受宋观玄还是上辈子到乾都时有过,主持完高重璟太子仪式之后,这种得天独厚的掌权感充斥着全身。他想着自己恐怕就是那时完全颠覆了天命的意思,玉虚观之位在乾都之前,就算将高重璟舍弃也是天意。高重璟还是从前的高重璟,真是难办。骤然踏入种芒山地界,一道冰冷的气息打断了宋观玄的思绪。这道寒冷像是利剑般划过他的后脖颈,但就在这个瞬间他忽然清晰地感受到天象的变化。快马跃过开阔平坦的无人之处,前方地上遍布交战痕迹。血腥味若有若无地残留在这片土地上,箭矢兵刃并未留下许多,大概是被人捡走。马蹄踏着水花,是下雨了,高地上似乎飘荡着乾都驻兵的旗帜,高重璟定然是在等这一场雨。宋观玄身上又疼了起来,加倍的痛楚让他有些担忧。高重璟缺少兵刃到让人捡拾旧箭,他望向远处的坡地,暗云笼罩得正午也如同夜色一般。短暂恢复明晰的视线又变得一片灰白,他们身后传来了诡异的低语声。马蹄声渐渐迫近刀兵相接的喧闹,远处箭雨铺天盖地的飞射而下。快马通晓人性似的,轻转方向朝着平静一侧疾驰而去,另开新道躲开了那毒蛇般的视线。身后不知什么湿冷之物粘上来,宋观玄感觉自己被一阵恶寒笼罩,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异教天师?宋观玄微微牵起嘴角抿了抿唇边的雨滴,压榨出仅存的力气,伏在马背上轻声催促:“带我到高重璟那去,快去。”这匹马十分聪明,在宋观玄到达最后一个驿站前,解天机的书信已经提前通知。骏马的步伐很轻很快,甚至还会自己避开路上的危机险地。快马迅速转入稀疏林间,暴雨中树叶突然开始摇晃,似乎有强风快速的从后方吹来。“走,快走!不要恋战,速速撤回!”杭与安依旧灰头土脸,连滚带爬地冲上山坡。“真的是暴雨,这么久不停的暴雨!”他按着胸口平安符的位置,大快人心地骂了句娘:“跑起来!跑起来!”他朝着坡下喊:“憋屈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占到先机,后面那几个别赶着死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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