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迪南德在哪里?我们的耶稣会士在哪里?”教宗喊着南怀仁的名字,然而没有人应答。
南怀仁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而大炮已经在城外了——从城外可以看到罗马城的金顶,从罗马城里也能看到400人正在拖行的乌尔班大炮。大炮从昨天夜里就在一步步靠近,一步步靠近,今天之内就一定能在罗马城下部署。
如果是大军到来,教宗当然可以派兵,或者做好守城的准备。但是这么大一门炮摆在城下,让一切守城的行为都变得几乎徒劳,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乌尔班大炮真的能打破罗马城的城防吗?众人都不太清楚。但这门大炮曾经打破过君士坦丁堡的狄奥多西城墙。
和迪奥多西城墙类似的,罗马城外也有奥勒良城墙作为屏障,修建于公元271年到275年,到现在已经有将近1400年了。城墙在5世纪时加高整修过一次,现在最高处有16米高,算得上相当雄伟。
然而城墙是罗马人修来保护罗马城的,而不是用来保护梵蒂冈的圣殿。基督教作为外来者,圣殿本身在台伯河西岸,根本就不在城墙的保护范围内。846年啊
——后来随着罗马城的统治者从罗马人变成了教廷,教廷也着手对城墙进行了扩建,另外修建了利奥城墙来保护梵蒂冈区域。然而利奥城墙最高的地方只有10米,矮的地方只有两三米高。
现在拦在教宗的圣殿和大军之间的,就只有这么一座两三米高的城墙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那就是“圣天使堡”,由哈德良皇帝在1年至139年修建。然而圣天使堡一开始并不叫圣天使堡,它甚至不是一座城堡,而是哈德良皇帝的皇陵,后来又屡次扩建,安葬了五贤帝中的好几位,包括被后汉书记载的“大秦王安墩”也埋葬在这里。
然而在罗马帝国灭亡了之后,这座陵寝就和罗马城内许多其他的大理石建筑一样,变成了采石场。作为坟头,这里的大理石质量出奇得好,是上好建材。中间又多次被哥特人、阿拉伯人,还有教廷洗劫。
时人感叹道:“为了基督徒使用而建造教堂,不仅摧毁罗马最悠久的寺庙,也为荣耀圣彼得,他们从哈德良的陵墓拿走石柱,圣天使城堡以及许多我们现在看到的其他建筑都是一片废墟。”
这座现在被称作圣天使堡的皇陵废墟是14世纪才整修完毕的。在罗马人原来的方形坟头上,教廷把这座城堡修成了14世纪流行的圆形堡垒,一直延续到现在。
然而14世纪的堡垒真的能挡住乌尔班大炮吗?
显然连狄奥多西墙都挡不住的大炮,这座被挡在罗马主城之外的外墙也挡不住。即使是加上罗马皇帝的坟头,恐怕也是挡不住的。
“我们,能不能守得住?”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保持着静默,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教宗的问题——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问题的答案,就是挡不住。而教宗这么问,显然是想要得到“挡不住”以外的答案。
“好吧”坐在金座上的教宗
也是束手无策。
他是律师出身半路出家的教宗,既然没有接受过君主教育,更没有接受过军事教育。整个教宗国有军事背景的人全都在这里了,他们也都束手无策。
“那么,葛斯温将军。”教宗向他认为最后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提出了问题,“费迪南德那边有没有消息?”
葛斯温·尼克将军,德意志人,耶稣会第10任总长。历任耶稣会总长都会获得“将军”的头衔,他们是离战场最远,但也是离战场最近的将军。他不负责打仗,但耶稣会士一直在宗教斗争的最前线。然而刚才,他和其他将军一样保持了沉默。
老迈的葛斯温将军如今已经有63岁高龄了。虽然他其实还有20年活头,但他一直被疾病困扰着。
现在教宗又问他,他不得不开口:
“教宗阁下,请恕我冒昧,军事技能并非耶稣会所长。我无法为您提供建议。”
“我是问,耶稣会士费迪南德到底去了哪里?我们让他去找震旦方面谈判,为什么他没回来,乌尔班大炮却先来了?”
“哦,我明白了,看来是他们攻破了土耳其控制下的君士坦丁堡,才能从苏丹的武库里得到大炮。”
“我是问,你的耶稣会士为什么没回来!不是问大炮!”
“您说什么?”葛斯温侧过耳朵,“我听得不太清。”
“我是说,你的人,去哪了?”
葛斯温招了招手,示意他身旁的代牧回话。
乔瓦尼·保罗·奥利瓦,未来的第十一任耶稣会将军,也是第十任将军的代理——葛斯温老头儿确实有病,但也没有病到不能料理事务的地步。他要选一个代理,主要的任务就是帮他分担“震旦教案”的问题。因为这已经超过一个六十岁的多病老头的精力的极限了。
49岁的奥利瓦副总长推了推眼镜,他的眼镜下藏着一双煽动者的深邃双眼。他最被人“传唱”的事件,就是发动了刺杀英国国王查理二世的间谍网络。虽然这多半是栽赃,但这确实是耶稣会一贯以来都有可能去做的事,而且这一位的形象也确实像个特务头子。
“教宗阁下。”奥利瓦甩开斗篷,面向他:“现在您知道倾听的重要了吗?”
“你在和我说话?”
奥利瓦直面他:“耶稣会反反复复与您说过,不要招惹震旦,不要招惹震旦。我收到了来自东方的第一手情报,耶稣会一直保持着对东方的了解。和你们却把天主的事业当做政治工具,攻击利玛窦先生留下了的规矩。您和您的党羽已经对教廷的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破坏,现在你必须答应我们几个条件,我们才会重新开启和震旦的谈判通道。”
闻言,教宗还没说话,葛斯温先回头看了他一眼——南怀仁还没有回来,现在说重新开启谈判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奥利瓦用眼神回应,示意自己的上司相信自己。
“就是这样。”葛斯温面向教宗,“我们需要教廷先纠正错误,才能开启谈判的最基本的前提。否则根本就无从谈起。”
“那么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奥利瓦大喝道:“把道明会和方济各会的总长押到耶稣会的监狱里!否则一切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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