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记年轻笑了起来,他有些困难的拿手握住了添香停在他额头上的那一根手指,眼神温柔,轻声谢道:&ldo;多谢添香姐,你对我……真是这世上最好的。&rdo;
添香苦笑了笑,却觉得心头一阵欢喜,她对这早熟的小主子,三分敬,三分护,三分疼,却是十分的爱,介於母爱与男女之情之间。她强作镇定良久才静下心来,心中暗自祈祷今夜的夜色足够深黑,能让花记年在模糊间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不然明日见了面,才真是桃源梦断,徒惹伤心了。
到了次日清晨,添香果然差人抬了一张软榻来。花记年歇息了半宿,觉得自己精神好了些,此刻又改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愿让人扶著。他一路歇歇停停地走过去,日头升起老高,和煦的金光遍洒红尘,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宽敞的足以让三车并架而行的道路上,还铺著昨日的大红地毯,两旁树梢上彩带蛮结,灯笼高挂,昨夜尽欢时尽情燃放的灯烛,此刻燃尽後,只剩下重重的烛泪。
千石阶离朝花阁少说也有两顿饭的脚程,花记年觉得被日头晃的有些耀眼,穿著层层叠叠的罩衣,外衣,中褂,似乎已经出了些汗,有几缕黑发被汗水粘在唇角,他费力的将它们别到耳後。在他十一年青涩的生命中,还从未有过什麽伤痛病症的经历,昨夜狠狠的撞在树上的那一下,脊椎似乎被摔的有些裂开,手筋也扭伤了,当然最严重的还是脖子上的那一下,让他今日不得不时时扯下领口,好遮去那些发黑发紫的指痕。
&ldo;果然还是个孩子。&rdo;花记年迷糊间听到那些下人一边抬著矮榻,一边小声的议论,多少带了些促狭的微笑。教他文武的堂主们和堡中的侍女对他的早熟和聪颖赞不绝口,可外层的下人却多少带了几分怖色看他这个少年老成的人,此刻如此颓靡,想必是让他们终於松了一口气吧。果然还是个孩子。
他闭紧了眼睛佯装不闻,一路走到千石阶前,站直了身子,腰挺直如剑,在一众大人面前不愿失了礼数,半撩起下摆,一步一步稳稳登上石阶。
甘露间外,立著硕大的两个石狮,衬著以黑红色调为主的大门,看上去威仪不凡。他在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才听到大门咯吱几声,从门内缓缓推开,将门内林立於又一重石阶上的聚义厅暴露出来,门侧密密麻麻堆放著诸位堂主解下的兵刃。
花记年记起来要避开的时候,还是晚了半拍,正撞见一个个鱼贯而出的堂主。扶苏堂堂主苏媚娘一身腰身束紧的宫装打扮,脸上浓妆豔抹,看到花记年,凤眼一亮,几步走上前来,涂满丹蔻的手指在他唇上轻点:&ldo;小公子,好久不见了,奴家可想念你的紧。&rdo;
她身後,肌肉虬结,腰间重新缠上两柄开山巨斧的破军堂堂主耿勇怒吼一声:&ldo;妖女,滚远些。&rdo;花记年脸上蒙了一层困窘的薄红,尴尬的打著招呼:&ldo;苏姐姐,耿伯伯,多日不见,记年时常记挂著二位。&rdo;
&ldo;小公子就没有想过贫道吗?&rdo;听到这声笑,苏媚娘头也不转,蹙著眉说:&ldo;好个道士,未近我三里之内,奴家便先闻其臭了。&rdo;耿勇大笑道:&ldo;秋屏老弟,你漕运有失,今天又是赏善罚恶的大日子,你倒是说说怎麽活著走出来的!&rdo;
吴秋屏一身灰白两色的道袍,头戴七星冠,手持拂尘,二十多岁,面貌称的上俊朗,正含笑步到三人之间。花记年恭恭敬敬的再次施礼:&ldo;吴叔叔。&rdo;吴秋屏被他叫的眉开眼笑,似乎很想去揉揉花记年的脑袋,但只是拍了拍便收回手,连声笑道:&ldo;若贫道将来儿子能有你一半懂事,我早便还俗了。&rdo;
苏媚娘啐他一口:&ldo;呸,你早就是个眠花宿柳的道士,几时守过什麽清规戒律?&rdo;吴秋屏朗声大笑道:&ldo;媚娘你这就不懂了,贫道也是本本分分的修身求道啊,不过修身修的是合籍双修,求道求的是西天极乐。&rdo;
花记年听的心中眉头微皱,脸上却还是一片平静之色,未曾显露分毫。
苏媚娘与吴秋屏这样打闹了一番,见门内出来一个黑袍老者,从兵刃中捡起一把腾龙紫玉杖,花记年脸上一喜,叫了声:&ldo;师父。&rdo;老者转过头来,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皱纹,正是启运堂堂主罗啸风,老者见到花记年,脸上难得的露了几分和蔼,语气却依然冷冰冰的:&ldo;好小子,怎麽到这里玩耍?老夫要你练的天罡刀法和魔恸九剑你可都练好了。&rdo;
花记年听他叹到武学,心中一黯,轻声说:&ldo;都练会了……只是,师父,你先前说我再努力两年便可进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是否,是骗我的?&rdo;
耿勇听到这句话,哈哈大笑道:&ldo;小公子何必自谦!&rdo;
花记年闻言沈默了一会,想到昨夜自己不堪一击的模样,暗自握紧双手。正在这时,听到甘露间里响起一声锺鸣,随即银铃摇响,细密如雨,所有人同时跪倒在地,恭迎堡主大驾。
铜锺响了三声,那十二位宫装女子才出现在石阶上,她们手上的软轿,换成了紫竹躺椅,椅上几根精巧的长竿支撑起白色纱幕,将躺椅与豔阳相隔。花记年看著那片凉意,下意识的拭去额角细密的汗珠,心中无端的掀起惆怅和失落。
那行人渐渐的走近了,女子们身上的衣物似乎是为了应景,也从先前华丽的红色,变成轻薄的白纱,走动间毫无顾忌的扬袖摆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花记年眉头微蹙,移开视线,猛然又想起什麽,在竹椅走过他面前的时候,抬头朝纱幕後看去。
躺椅中,隔著影影绰绰的白纱,一个头带九龙玉冠的男子端坐在躺椅上,怀中抱著一个满身绫罗的女子。花记年突然小声叫了一声,眼眸难以置信的瞪大。
花记年心中不知道是惊是怒,情不自禁地摸上脖子上的伤,花千绝在轿中一手搂著那个女子,野兽般寡情犀利的眼神漫不经心的扫过跪倒一片的人群,猛然,他突然笑了起来,他拉过女子的长发,把她更进一步的拽到怀里,指著那个在一群成人中显得纤瘦矮小的身影,轻声笑道:&ldo;你看,那个人。&rdo;
女子声音黏腻的撒娇道:&ldo;堡主,那人怎麽了?&rdo;
花千绝低低笑著,眼睛里有些许的蔑视,更多的是得意:&ldo;那个人,我曾经叫他给我磕三个响头,他死也不肯……你看现在,他跪的多老实。&rdo;
女子听了这话,又仔细看了花记年几眼,终於认出了那孩子的身份,当下娇笑道:&ldo;那不是你的儿子吗?只要你是他的父亲,他又怎能不守长幼尊卑,即便是乞丐之子,也懂得割肉喂父,卧冰求鲤,何况是堡主你呢?
花千绝似乎听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低笑著问:&ldo;你是说……只要我是他父亲,莫说是磕头行礼,我叫他去死,他也不得不死?&rdo;女子咯咯笑道:&ldo;那是当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世上都有他们的规矩。您这样开心,是觉得有意思?&rdo;
花千绝又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那个人,笑容渐渐敛去了:&ldo;是有些意思,可仔细一想,这些规矩还真是无聊……&rdo;
第四章
&ldo;寒相催。暖相催。催了开时催谢时。丁宁花开迟。角声吹。笛声吹。吹了南枝吹北枝。明朝成雪飞。&rdo;
添香站在一片青葱密林间,看著身边一群新进堡的小女孩在她身边嬉戏打闹,扔著手绢,唱著《长相思》,不由的唇角含笑,放下唇边呜呜奏乐的银笛。身旁野糙齐腰,野花芬芳,几如桃源在世。
&ldo;添香姐。&rdo;添香猛的听到有人在唤她,愕然回头,看见花记年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站在不远处,似乎受了什麽欺瞒,眼睛里有苦苦隐忍的委屈。
&ldo;你怎麽自己走来了。&rdo;添香惊呼一声,几步小跑到他面前,半拥住他尚嫌瘦小的身子,发现他洁白的外袍背後已经渗出了几丝血迹,越发的担心,凤目中几乎要垂下泪来,她哽咽道:&ldo;小祖宗,你身上有伤,为何要自己走呢,随便指使个下人搀扶著也好啊。&rdo;
花记年摇了摇头,眼睛里几乎找不到焦距,留下一片空蒙,他幽幽的说:&ldo;添香姐,我没事,我只是想不明白……我,我不是他儿子吗?我没有做错什麽事情,又那麽盼著他回来,他为什麽要杀我打我呢?&rdo;
添香被问的哑口无言,见那群小女孩渐渐脸红著围到花记年身边,苦笑一声,稍稍驱开她们,一边小心劝道:&ldo;小公子,成大事业的人哪里能被家人羁绊,都是志在四方的。何况,堡主就是那个性子,越是有兴趣,越以折磨他,毁灭他为乐……&rdo;
花记年吓了一跳,喃喃的说:&ldo;他居然是这种人?我小时候总听别人说,堡主胸怀天下,却依然顾家爱子,还菩萨心肠,四处除暴安良,劫富济贫……&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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