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外满天繁星,皓月无踪,花记年喘息了一下,从鞘中拔剑而出。剑很重,他的手很稳,手指上布满细小的剑茧,薄唇紧抿,一招一式的开始在树木葳蕤下开始练剑,那茂密古树下,缠绕的颜色缎带在星光中逐渐被微光染白,随著那极慢极缓的出招收招,再出招,飘飞满天,无声应和。
&ldo;招式生涩,出掌凝涩,世上怎麽会有你这麽笨的人?&rdo;有声音打破寂静,一道人影站在不远处,荒糙摇曳,在寂静的夜色里发出细细簌簌的轻响。花记年吓了一跳,漆黑的眼眸一下子瞪的滚圆,手中宝剑在暗夜中划出一道银光,直指向那人的周身要害之处。
那人眼睁睁的看著那道剑光落下,嗤笑起来,那道如同月色晚霞般徐徐展开的剑光,碧幽幽如水波潋滟,照亮了来人冷峻的眉峰。来人伸出一掌,慢悠悠的迎上长剑。眼看著那人肉掌要和自己这把削铁如泥的长剑相触,花记年微一犹豫,偏转了剑锋,急退几步,轻声道:&ldo;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浮屠堡?&rdo;
&ldo;为什麽不砍下去呢?&rdo;那人嘴角轻抿,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花记年这时才看清楚他披著一件黑色厚重的披风,领口处有一圈银白的长毛,披风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锦袍,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很高,脸略显瘦长,眉浓黑的如同墨染,张狂的飞入鬓中,眼珠子泛著森森的冷光,薄唇紧抿,右边眉梢处有一道鲜红的刀疤,斜斜上挑,整个人看起来邪魅而无情。
花记年被他盯著,发现自己的影子并未映入那人瞳仁,从心中觉得有些害怕,蹙了蹙眉头,用力握紧手中剑,更加的挺直腰板,一字一字的回答:&ldo;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若是误入此处,最好尽早离去。&rdo;
那人冷笑道:&ldo;我还轮不到你多嘴。你是谁家的,堡里何时出了你这样百无一用的懦夫。&rdo;花记年脸上微现怒色,但并未因此失了进退,他摇了摇头森然答道:&ldo;浮屠堡从未有什麽懦夫,你若是自寻死路,我会送你一程。&rdo;
那人打量了花记年一眼,看著眼前这个站直了腰板强作稳重的孩童,睥睨之间右边嘴角轻轻向上扯起一个弧度,几乎把方圆数丈的飞花摇木都冻结在无尽的杀气腾腾里,他森然道:&ldo;无知小儿……我若有心,比你老七八倍的武林星宿看到我也得三跪九叩,你算什麽东西。&rdo;他话音未落,花记年便觉得周围夹杂著一阵狂风呼啸而来,杀气扑面生疼,手中长剑几乎顷刻之间就握不稳了,但他却死死握紧双手,喘息著看著男人身边空气翻滚卷起的气浪,脚步被气浪掀退两步,他白皙的额角满是汗水,大吼一声,奋力向前三步,挥动手中利刃狠狠砍了下去。
&ldo;你以为你拿的是刀吗?有谁会像你这样用剑的?&rdo;那人冷笑著,缓缓挥手,团团气旋包裹住剑锋,花记年只觉得砍上了一道无比厚重的铜墙铁壁,眨眼间剑身已经被那人握住,随即身子狠狠的飞出去,撞在树上。那人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几步跨至树前,手中握著他的剑,将他的衣领钉到树上,长剑穿透树干,直至没柄。
&ldo;啊!放开我……&rdo;花记年这时候才有些慌张的神色,像普通孩子一样茫然无措,他愤怒的挣扎著,可这衣料华贵结实,撕不烂一丝一毫。男人饶有兴致的看著他,笑道:&ldo;你给我乖乖磕三个响头,我就饶你一命。&rdo;
花记年俊秀的面孔上皱成一团,他束发玉冠半松开来,嘴里破口大骂道:&ldo;你要杀便杀,要我磕头,你休想!&rdo;那人皱了皱眉头,修长的手握上了花记年的颈项,冷冷说:&ldo;你最好快些答应,否则我现在就送你一程。&rdo;
花记年死死抿著唇,用力的摇头,漆黑的瞳眸上生平第一次蒙上了羞愤的泪水,男人眼中浮出一丝狠绝,手越收越紧,刚开始稍纵即逝的玩味与兴趣消失殆尽。花记年脸涨的血红,双手渐渐攀上那个人的双手,无力的掰著,似乎是企图争取到一缕空气,双脚无力的踢动著。在面色开始泛紫的时候,他大睁著眼睛,眼里满是仇恨,泪水一滴滴沿著面庞滑落下来,从喉咙里一丝一丝的挤出细小的声音,骂道:&ldo;你杀了我。……我父亲……一定不会……不会放过你的。&rdo;
添香在筵席过後,和拂柳在拾叶阁中聊了半宿私房话,终於起身回房,路过朝花阁,正好看到这一幕。等她疑惑的认清那两个模糊的人影後,一时间吓的心胆俱寒,尖叫一声跪到地上,大喊道:&ldo;堡主,请开恩!&rdo;
男人听到这声颤抖的祈求,手略松了一些,但并未放开。略长过手肘的黑发被狂风卷起,在空中划过猖狂的弧度,漆黑的眼眸在树影斑驳间幽深的如同野兽,锐利而残忍。添香花容失色,一个劲的膝行向前,拉扯住那人的绣袍,拼命磕头,哭叫道:&ldo;堡主,小公子纵使有什麽冒犯到您的地方,也是您的孩子,请千万开恩。&rdo;
男人一愣,眼中的嗜血变成慢慢的惊愕:&ldo;孩子?我的?我哪来的孩子?&rdo;他看著掌下昏过去的男孩,皱了皱英挺的眉宇,似乎有几分兴致被打断的不悦,放下双手,低骂一声:&ldo;噢,我记起来了,红衣的?&rdo;
添香见男人放开双手,泪痕斑驳的脸上浮现出几丝劫後余生的笑容,连连赔笑道:&ldo;正是,正是红衣夫人的。&rdo;男人嗤嗤笑了几声,将花记年从树上拎下来,看了看他无力垂下的小脑袋,扔进添香怀里,冷笑著说:&ldo;什麽夫人?她不过是个贱人。&rdo;
添香早知道这位堡主的脾气,眼睛转了好半天,才小心的接话:&ldo;是小公子与堡主说了什麽不得体的吗?小公子平素里一向是极为敬仰堡主的,时常缠著丫鬟们要听堡主在外面的丰功伟业……会不会是因为小公子一时没认出来,这才冲撞了堡主?&rdo;
男人转过头来,冷漠的杀气缓缓退去,眼中似乎带了几分惘然,低声笑道:&ldo;这娃娃刚才说要找他父亲给他报仇呢……&rdo;添香吓的不敢抬头,连声回道:&ldo;小公子外表再怎麽逞强,也只是个小孩子,说话难免失了分寸。但……但这也足以看出小公子是打心里依赖堡主,绝没有什麽胆大妄为的心思。&rdo;
那人低低笑了一会,伸手抚过花记年颈项旁的勒痕,不以为然的说:&ldo;依赖我?指望我帮他报仇?人人聚散皆有定数,生死由命……他凭什麽以为我愿意帮他去淌一趟浑水?我哪会是什麽好父亲。&rdo;
添香见男人似乎是终於消气了,这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恍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紧紧抱著花记年还未长开的身骨,听到他微弱却均匀的呼吸声,心头软成一片,柔声接了一句:&ldo;可……小公子他,定然是个好儿子。&rdo;
花记年捂著脖子痛醒的时候,发现他又回到了自己那张牙床上,夜色如墨,身下锦缎一层层铺开,睡在上面的人,松软的如卧云端。&ldo;我……我还活著?&rdo;他揉著头,小声的呢喃了一句,却发现不单单声音嘶哑,身子也如同被骏马来回踏过,每一根骨头都酸痛难言。
添香在朝花阁外间听到声响,急匆匆赶过来,几步上前握住他的手,泫然欲泣的说:&ldo;你可觉得好些了?&rdo;花记年昏睡的有些迷糊了,看到添香鬓发零落的狼狈模样,下意识的伸手想帮她理理簪花,手才伸到一半,突然低哼了一声,鬓角冒出细密的汗珠。添香听到他那声痛哼,只觉得从骨子里一阵心痛,连忙扶著他重新躺好,从怀中掏出一方熏满了龙涎香的金丝绣帕,小心翼翼的擦去花记年额角汗水。
花记年努力睁大双眼,漆黑的瞳孔定定看著添香,打心底里再不愿意提被人痛打一顿的事情。他佯装无事,轻声问:&ldo;添香姐,你在前廊找到我的吗?堡中可有出什麽乱子?&rdo;
添香心中略一思索,便知道他在担心什麽,连忙安慰道:&ldo;堡中有堡主坐镇,就算真有人闯入,也是自讨苦吃,小公子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好好顾著自己的身子。&rdo;
花记年显然是信了,他蹙著眉浅笑道:&ldo;我身上似乎有些疼,姐姐等会扶著我去吧……&rdo;添香一时愣在那里,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踟蹰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问:&ldo;小公子,就算真想见堡主,也不迟这一天两天。&rdo;
第三章
花记年勉强笑了笑,睫毛上都沾了几滴汗水,轻微的点了点头。添香心中了然,知道这十年来,这个孩子实在是听了太多堡里的歌功颂德之辞,真真正正的把他父亲当成了千古一帝,盖世英雄一般的完人。
她见花记年稍显稚气的俊秀脸庞上,带了几分隐忍的期许,心当下便软了,明知道他见了就会失望,却无法拒绝这个孩子的任何一个要求。添香叹了口气,伸手把花记年身上那床被褥掖好,食指在花记年额头上轻轻一点,叹息道:&ldo;你啊……要不,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叫下人们抬张软榻出来,你就在甘露间门口守著,堡主从房里出来时,你在旁边偷偷看上一眼也便是了。正式拜见的事情,还是等你修养好了再想,好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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