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
尹元孚先生,任两淮鹾务时,布衣鲍皋以诗受知。今有《海门集》行世,皆先生为之提倡。鲍《奉陪先生泛海口》诗云:&ldo;蓬莱清切逢仙侣,蛟鳄威棱避显官。&rdo;其相得如此。因忆明大学士刘健好理学,恶人作诗,曰:&ldo;汝辈作诗,便造到李、杜地位,不过一酒徒耳。&rdo;嘻!《记》云:&ldo;不能诗,于礼缪。&rdo;孔子教人学诗,在《论语》中,至于十一见;而刘公乃为此言,不如尹公远矣!
五o
随园有对联云:&ldo;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rdo;故是李侍郎因培所赠,悬之二十余年。忽一日,岳大将军钟琪之子参将名潜者来谒。入门先问此联有否,现悬何处。予指示之。端睇良久,曰:&ldo;此后书舍,可有蔚蓝天否?&rdo;予问:&ldo;何以知之?&rdo;曰:&ldo;余在四川时,梦先大人引游一园,有此联额,且曰:&lso;将我交此园主人。&rso;潜惊醒,遍访川中,无人知者。今来补官江病起不知秋几许,飞来黄叶满庭中。&rdo;《七夕》云:&ldo;银汉横斜玉漏催,穿针瓜果钉妆台。一宵要话经年别,那得工夫送巧来?&rdo;
五四
顾东山有女,美而不嫁,好服坏色衣,持念珠,作六时梵语。其母哂之,曰:&ldo;汝故是优婆夷耶?&rdo;女微哂而已。行年三十,操修益坚。父母知其志,为筑即是庵处之,因号即是庵主人。许太夫人题其庵云:&ldo;上界遭沦谪,人言萼绿华。十年贞不字,一室语无哗。遣兴惟吟絮,逢春欲避花。结庵殊可羡,萱草傍兰芽。&rdo;
五五
嘉善曹六圃廷栋,少宰蓼怀之孙,隐居不仕。自号慈山居士,自为寿藏,不下楼者二十年,著作甚富。余爱其晚年佳句,如:&ldo;废书只觉心无着,少饮从教睡亦清。&rdo;&ldo;病教揖让虚文减,老觉婆娑古意多。&rdo;&ldo;诗真岂在分唐、宋,语妙何曾露刻雕?&rdo;余称其诗,专主性情。慈山寄札谢云:&ldo;老人生平苦心,被君一语道破。&rdo;屡招余往,而竟不遂其愿。卒已八十五矣。
五六
余性不饮酒,又不喜唱曲,自惭窭人子。故音律一途,幼而失学。偶读桐城张文和公《元夕寄弟药斋》诗云:&ldo;亦知令节休虚度,其奈疏慵本性何?天与人间清净福,不能饮酒厌闻歌。&rdo;公为大学士文端公之子,一生富贵,而独缺东山丝竹之好,何耶?岂金星不入命之故耶?余亲家徐题客,健庵司寇孙也,五岁能拍板歌。见外祖京江张相国,相国爱之,抱置膝上。乳母在旁夸曰:&ldo;官官虽幼,竟能歌曲。&rdo;相国怫然曰:&ldo;真耶?&rdo;曰:&ldo;真也!&rdo;相国推而掷之,曰:&ldo;若果然,儿没出息矣!&rdo;两相国性情相似。后徐竟坎凛,为人司音乐,以诸生终。《自嘲》云:&ldo;文章声价由来贱,风月因缘到处新。&rdo;此语,题客亲宁,有人谈及,故来相访。&rdo;因出将军行状二十余页,稽首求传。予读之,杂乱舛错,为编纂七日方成。而岳又调往金川,不复再见矣。今年夏间,偶抄选鲍海门诗二十余首,其子之钟适渡江来。余告以选诗之事,问:&ldo;尊人有余集否?&rdo;鲍不觉泣下,曰:&ldo;异哉]余今而知梦之有灵也j吾渡江前三日,梦与先人游随园:先人与公同修船,以纸补其窗棂。醒而不解。今思之:夫船者,传也;纸者,诗之所附以传者也。今公抄选先人之诗,岂不暗相吻合耶?&rdo;甚矣鬼神之好名也!
五一
诗贵翻案。神仙,美称也;而昔人曰:&ldo;丈夫生命薄,不幸作神仙。&rdo;杨花,飘荡物也;而昔人云:&ldo;我比杨花更飘荡,杨花只有一春忙。&rdo;长沙,远地也;而昔人云:&ldo;昨夜与君思贾谊,长沙犹在洞庭南。&rdo;龙门,高境也;而昔人云:&ldo;好去长江千万里,莫教辛苦上龙门。&rdo;白云,闲物也;而昔人云:&ldo;白云朝出天际去,若比老僧犹未闲。&rdo;&ldo;修到梅花&rdo;,指人也;而方子云见赠云:&ldo;梅花也有修来福,着个神仙作主人。&rdo;皆所谓更进一层也。
五二
苕溪女子姚益鳞,嫁严林溪,以夭亡。《送姊之洚溪》云:&ldo;姊妹花窗下,相依两意同。拈针五夜火,拜月一襟风。忽逐分飞雁,都为断梗蓬。拟将苕水阔,送尽别离衷。&rdo;《闰七夕》云:&ldo;微云依约接银河,一月佳期两度过。倘把重逢欢较昔,翻教添得别愁多。&rdo;
五三
沈学子有女弟子徐瑛玉,字若冰,昆山人,嫁孔氏,能诗,早亡。与王兰泉夫人许云清,及吾乡方宜照之女芷斋,唱和甚多。和学子《送春》云:&ldo;春光心事两蹉跎,愁见飞花槛外过。漫说穷愁诗便好,算来诗不敌愁多。&rdo;《病起》云:&ldo;重开鸾镜施膏沐,卷上珠帘怯晓风。病起不知秋几许,飞来黄叶满庭中。&rdo;《七夕》云:&ldo;银汉横斜玉漏催,穿针瓜果钉妆台。一宵要话经年别,那得工夫送巧来?&rdo;
五四
顾东山有女,美而不嫁,好服坏色衣,持念珠,作六时梵语。其母哂之,曰:&ldo;汝故是优婆夷耶?&rdo;女微哂而已。行年三十,操修益坚。父母知其志,为筑即是庵处之,因号即是庵主人。许太夫人题其庵云:&ldo;上界遭沦谪,人言萼绿华。十年贞不字,一室语无哗。遣兴惟吟絮,逢春欲避花。结庵殊可羡,萱草傍兰芽。&rdo;
五五
嘉善曹六圃廷栋,少宰蓼怀之孙,隐居不仕。自号慈山居士,自为寿藏,不下楼者二十年,著作甚富。余爱其晚年佳句,如:&ldo;废书只觉心无着,少饮从教睡亦清。&rdo;&ldo;病教揖让虚文减,老觉婆娑古意多。&rdo;&ldo;诗真岂在分唐、宋,语妙何曾露刻雕?&rdo;余称其诗,专主性情。慈山寄札谢云:&ldo;老人生平苦心,被君一语道破。&rdo;屡招余往,而竟不遂其愿。卒已八十五矣。
五六
余性不饮酒,又不喜唱曲,自惭窭人子。故音律一途,幼而失学。偶读桐城张文和公《元夕寄弟药斋》诗云:&ldo;亦知令节休虚度,其奈疏慵本性何?天与人间清净福,不能饮酒厌闻歌。&rdo;公为大学士文端公之子,一生富贵,而独缺东山丝竹之好,何耶?岂金星不入命之故耶?余亲家徐题客,健庵司寇孙也,五岁能拍板歌。见外祖京江张相国,相国爱之,抱置膝上。乳母在旁夸曰:&ldo;官官虽幼,竟能歌曲。&rdo;相国怫然曰:&ldo;真耶?&rdo;曰:&ldo;真也!&rdo;相国推而掷之,曰:&ldo;若果然,儿没出息矣!&rdo;两相国性情相似。后徐竟坎凛,为人司音乐,以诸生终。《自嘲》云:&ldo;文章声价由来贱,风月因缘到处新。&rdo;此语,题客亲为余言。
五七
吾乡孝廉王介眉,名延年,少尝梦至一室,秘帖古器,盎然横陈。榻坐一叟,短身白须,见客不起,亦不言。又有一人,颀而黑,揖介眉而言曰;&ldo;余汉之陈寿也,作《三国志》,黜刘帝魏,实出无心;不料后人以为口实。&rdo;指榻上人曰:&ldo;赖彦威先生以《汉晋春秋》正之。汝乃先生之后身,闻方撰《历代编年纪事》,夙根在此,须勉而成之。&rdo;言讫,手授一卷书,俾题六绝句而寤。寤后仅记二句曰:&ldo;惭无《汉晋春秋》笔,敢道前身是彦威?&rdo;后介眉年八十余,进呈所撰《编年纪事》,赐翰林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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