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声音在记忆中响起,无庸置疑,声音的主人是过去的自己。但是青柳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契机下,对谁说了这句话。推想起来,应该是对樋口晴子说的吧。总之,这句自己当年用来揶揄父亲的话,让他停下了脚步。
就这么冲进阿一的住处,有多少胜算呢?
虽然无法得知有多少人守在那栋公寓中,但既然他们预期自己可能会出现,想来应该会安排为数不少的同伴。
青柳紧握手机,转身,走上回头路。
车站附近的人潮比平常少,青柳走进的这间电器量贩店内也没什么客人。一走进店里,便听见了嘈杂的广播,气氛虽然热闹,客人却是寥寥无几。
在灯光明亮的店内,那种安稳的日常氛围让青柳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一直到刚刚还抱持的恐惧、紧张、愤怒及焦虑的情绪都像汗水一样蒸发了。
中午与森田森吾见面之后所发生的一连串奇妙骚动都像幻觉,眼前店里的冷气、卷发专用吹风机、挂着&ldo;崭新离子技术&rdo;广告看板的吸尘器等等,各式各样与生活密切相关,甚至可以被视为和平象征的家电制品仿佛才是真正的现实,或者该说青柳打从心底如此期望着。
然而,排列在大型电视卖场的十多台电视荧幕上,都播出了金田首相的游行画面,把青柳拉回真正的现实之中。这些影像跟当初在稻井先生家看到的影像相同,发生在这个城市的那起令人难以置信的爆炸事件,不断在荧幕上被重复播放。
旁边的另一台电视正播放着另一个节目。
&ldo;这是九〇吧。&rdo;画面上一名白发男子如此说道,旁边几个人也用力点头。这些人虽然都是男性,年纪和穿着却各不相同,令人不禁怀疑这些人的共通点在哪里,但是继续看下去,马上知道了答案。
九〇指的是遥控直升机所使用的引擎大小。这些人都是遥控直升机玩家。青柳依稀对那个白发男子有点印象。
&ldo;大冈的airhover。&rdo;另一名男性肯定地说道。
青柳紧紧握住拳头。自己家里的那台遥控直升机确实是这个机型。如今,那台遥控直升机还放在自己的房间。青柳很清楚,自己的遥控直升机跟犯案所使用的遥控直升机是同一机型,绝对不是偶然。
这个局布得相当周密。怎么想都是这个结论比较合理。
那井之原小梅呢?
青柳在电器量贩店内所陈列的电视机前面愣愣地站着。自己是因为井之原小梅的邀约才买了遥控直升机,如果没遇到她,自己根本不会去碰那种东西。一个今天已经在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疑问再次浮上水面:能够信任井之原小梅吗?
或许是站着不动的模样看起来很可疑,也可能是被当成了有购买意愿的客人,店员走上前来询问:&ldo;请问您想找什么样的电视?&rdo;青柳很想问他&ldo;到底能不能信任井之原小梅&rdo;,但是他当然知道这么做毫无意义,只好腼腆地随口应了一声,踱步离开。
青柳买了一支数位录音笔。就在打开皮夹,取出信用卡时,突然担忧起来,害怕信用卡的使用纪录也受到了监控。虽然应该不至于这么可怕,但是一想到那些人敢在连锁餐厅内大胆开枪,并且以残酷的手段对待阿一,又开始觉得那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然而决定要用现金支付之后,却又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以信用卡结账。以当下的状况来说,或许被查出所在位置反而对自己有利。
接下来,青柳走向深处的电动玩具卖场,买了一台铅笔盒大小的掌上型游乐器。这项产品前一阵子因缺货被媒体大幅报导,如今架上已同时摆着好几台。
&ldo;需不需要买游戏软体?&rdo;店员问道。
&ldo;这个也可以当电视看吧?&rdo;
&ldo;当然可以。没问题、没问题。&rdo;店员带着自豪的表情夸耀道,仿佛这台游乐器是他开发的。&ldo;它的性能相当优越,不管是在屋内或移动中的车上,讯号都很清楚,任何地方都可以看。&rdo;
青柳走出电器量贩店,来到车站后面,在垃圾筒前将游乐器从盒内取出,装上电池,将说明书塞进背包中,把盒子丢了。
他一边研究录音笔的操作方法,一边试着录下自己的声音。练习了好几次之后,先将录音笔内的资料全部删除,然后趁着四下无人时,扯开嗓子,开始正式录音。虽然对着机器煞有其事地说话,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却非做不可。&ldo;我现在要离开仙台市了。&rdo;青柳对着录音笔如此说道。录音完毕之后,他朝着电动游乐场走去,看了手表一眼,心想:&ldo;拜托,希望他还在那里。&rdo;一边前进一边哼起了披头四的《help》的歌词。
【青柳雅春-16】
当青柳雅春看到阿一公寓的屋顶时,忍不住想要停下脚步,但最后还是紧咬牙关,重新上紧发条,继续往前走。不知何时开始,嘴里唱起了《goldensbers》的歌词。
&ldo;goldensberskissyoureyessilesawakeyouwhenyourise。&rdo;保罗&iddot;麦卡尼一边这么唱着,一边想要让分崩离析的团员重新凝聚在一起,想像着那条通往过去的道路,但最后乐团还是没办法复合,保罗&iddot;麦卡尼只好将后半段的曲子以组曲的方式呈现。
这些话一定是学生时代在速食店内闲聊时听来的,说出这些话的人,不是阿一就是森田森吾。青柳第一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脑袋里浮现一间两坪大的房间,保罗&iddot;麦卡尼一个人缩着肩膀窝在房间里,面对多重录音器材,戴着耳机,正拼命将八首曲子连接起来。那种孤独感令青柳深深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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