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几遍,夜色更沉,外?面风声窸窣,岑雪放下纸张,见春草进来换茶盏,便问危怀风回来否,春草说?尚未。岑雪颦眉,也不知那人是没心还是心太大,说?赴宴便去?赴宴,一走就走那么久,半点?紧张样儿都没有。“阿黑呢?也没回来?”岑雪又问。“那小崽子头一回跟家人团聚,八成是玩野了,姑娘莫急,奴婢这便去?接回来。”春草笑着应。既是家人团聚,又如何能?硬拆,岑雪起身?,道:“罢了,我去?看一看。”屋外?已是一片岑寂,天幕皓月泄辉,明朗静谧,灯火绵延在参差错落的树影里?,岑雪走进花园,老远便听得少年与女孩的欢笑声,伴以熟悉的狗吠,走下抄手游廊一看,周俊生与大花三姐妹聚在一块玩耍,一大三小的狗儿跟着撒欢,果然是一副烂漫快活的场景。看着这一幕,岑雪驻足,忽有不忍再上前打破的念头。“俊生哥哥,你快看,那一树腊梅开得真好,可以摘一朵给我吗?”“俊生哥哥,我也想要?一朵腊梅花。”“放心,每人都有!”周俊生笑着,伸长?左臂摘下一朵朵映在月光里?的腊梅花,分别戴在大花、二花、三花姐妹头上。岑雪默默看着,忽然想起年幼时的危怀风与自己,笑起来,正走神?,耳后落下一人声音:“臭小子,倒是很讨姑娘家喜欢啊。”这声音含笑,散开酒气,漫浪而熟悉,岑雪回头,果然看见倚在廊柱上的危怀风,胸口怦然一动?:“你……何时回来的?”“刚来,春草说?你在这儿。”危怀风明知故问,“来这儿做什么?”“接阿黑。”危怀风咧唇,黑夜里?,笑出?一口白牙。岑雪知道这话有歧义——当然,前提是他承认他是另一个“阿黑”。“接到没?”危怀风靠在那儿,语调上扬,笑笑的,浑然不介意被当做“阿黑”。岑雪腹诽脸厚,调侃道:“接到了。”说?着,转身?往抄手游廊上走。危怀风跟上,与她并肩而行,这次挨近了,肩膀、臂膀间半尺宽的距离都没有,走两下便能?碰一回。岑雪猜他故意,仰脸瞪他,往外?走开一步,危怀风笑,脚一抬,跟来,想起午后被她揶揄的那句“黏人精”,心甘情愿。岑雪无奈,看他半晌不说?话,只是来黏人,想起还有正事要?问,便先道:“你在想什么?”“想亲你。”危怀风大喇喇应。他人就在身?侧,肩挨着肩,风一吹,酒气散开来,掺着这一句“想亲你”,在岑雪心里?激开大浪。岑雪慌乱地往四下看一眼,万幸无人,又惊又羞,脚步慢下来。危怀风跟着收一步,挨在她肩侧,低头:“又还没亲,想想都不行?”岑雪羞臊地别开眼,难为情:“你别闹。”危怀风笑起来,接着往前走,像一根从岑雪心里?抽离的丝,越远越勾人。岑雪跟上,不及调整心绪,又听他问:“诶,你有没有想过亲一亲我?”“没有。”“一点?儿都没有?”“一点?儿都没有。”岑雪脸热不已,不明白这人为何要?偏在这儿聊这样孟浪的话题,危怀风全不在意,走在半步前,漫声又问:“我亲你时,你是什么感觉?”岑雪权当他是醉了,佯恼:“你再乱说?,我便不理你了。”危怀风哼,满是不甘愿,却?也乖乖不再说?。岑雪猛跳的一颗心慢慢平复,问起正事:“明日会谈,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你亲我一下。”危怀风答非所问。“……”岑雪无言,也不知这人是不是真醉了,满脑袋全是那些……分明下午他们才刚亲过。岑雪瞪他一眼,不搭理,危怀风更得劲,脚下一转,堵在廊口,拦住她,头低着,在她脸庞投落一片阴影。岑雪没办法,垫脚,在他脸颊极快地印一下。做完后,背着手退开一步,严肃道:“说?。”“说?什么?”“你打算如何应对我父亲。”“哦,”危怀风笑笑,“秘密。”“你诓我?”岑雪气恼。“又没说?亲了便告诉你。”危怀风理直气壮。岑雪气结,危怀风伸手往嘴唇一指,黑暗里?,眼眸极亮:“你亲这儿,我说?。”“赖皮鬼。”岑雪才不信,越过他走开,背影跳脱,像极小时候吵架没赢,负气甩人。危怀风笑不拢嘴,默默跟上。还城(四)腊月廿五,天气阴晦,云层覆在广袤的天宇里,天光难漏。渠城外,一辆马车驶出城门,后面?跟着一支肃穆悍勇的军队,往明州城方向赶去。马车里,一袭湖蓝色圆领锦袍的岑元柏敛容端坐,旁侧是一袭白衣的徐正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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