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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第1页）

贾母也曾差人去请众族中男女，奈他们有年老的，懒于热闹;有家内没有人，又有疾病淹留，要来竟不能来;有一等妒富愧贫，不肯来的;更有僧畏凤姐之为人，赌气不来的;更有羞手羞脚，不惯见人，不敢来的：因此族中虽多，女眷来者不过贾蓝之母娄氏带了贾蓝来，男人只有贾芹、贾芸、贾菖、贾菱四个现在凤姐麾下办事的来了。当下人虽不全，在家庭小宴，也算热闹的。

当下又有林之孝的媳妇，带了六个媳妇，抬了三张炕桌，每一张上搭着一条红毡，放着选净一般大新出局的铜钱，用大红绳串穿着，每二人搭一张，共三张。林之孝家的叫将那两张摆至薛姨妈李婶娘的席下，将一张送至贾母榻下。贾母便说：&ldo;放在当地罢。&rdo;这媳妇素知规矩，放下桌子，一并将钱都打开，将红绳抽去，堆在桌上。此时唱的《西楼会》，正是这出将完，于叔夜赌气去了。那文豹便发科诨道：&ldo;你赌气去了。恰好今日正月十五，荣国府里老祖宗家宴，待我骑了这马，赶进去讨些果子吃，是要紧的。&rdo;说毕，引得贾母等都笑了。薛姨妈等都说：&ldo;好个鬼头孩子，可怜见的。&rdo;凤姐便说：&ldo;这孩子才九岁了。&rdo;贾母笑道：&ldo;难为他说得巧。&rdo;说了一个&ldo;赏&rdo;字。早有三个媳妇已经手下预备下笸箩，听见一个&ldo;赏&rdo;字，走上去将桌上散堆钱每人撮了一笸箩，走出来向戏台说：&ldo;老祖宗、姨太太、亲家太太赏文豹买果子吃的。&rdo;说毕，向台一撒，只听&ldo;豁啷啷&rdo;，满台的钱响。贾珍贾琏已命小厮们抬大笸箩的钱预备。未知怎生赏去，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史太君破陈腐旧套王熙凤效戏彩斑衣

却说贾珍贾琏暗暗预备下大笸箩的钱，听见贾母说赏，忙命小厮们快撒钱，只听满台钱响，贾母大悦。二人遂起身，小厮们忙将一把新暖银壶捧来，递与贾琏手内，随了贾珍趋至里面。贾珍先到李婶娘席上，躬身取下杯来，回身，贾琏忙斟了一盏，然后便至薛姨妈席上也斟了。二人忙起来笑说：&ldo;二位爷请坐着罢了，何必多礼。&rdo;于是除邢王二夫人，满席都离了席，也俱垂手旁站。贾珍等至贾母榻前，因榻矮，二人便屈膝跪了，贾珍在前捧杯，贾琏在后捧壶。虽只二人捧酒，那贾琮弟兄等却都是一溜排班随着他二人进来，见他二人跪下，都一溜跪下。宝玉也忙跪下。湘云悄推他，笑道：&ldo;你这会子又帮着跪下做什么?有这么着的呢，你也去斟一巡酒，岂不好?&rdo;宝玉悄笑道：&ldo;再等一会再斟去。&rdo;说着，等他二人斟完，起来，又给邢王二夫人斟过了。贾珍笑说：&ldo;妹妹们怎么着呢?&rdo;贾母等都说道：&ldo;你们去罢，他们倒便宜些呢。&rdo;贾珍等方退出。

当下天有二鼓，戏演的是《八义&iddot;观灯》八出，正在热闹之际。宝玉因下席往外走。贾母问：&ldo;往那里去?外头炮仗利害，留神天下吊下火纸来烧着。&rdo;宝玉笑回说：&ldo;不往远去，只出去就来。&rdo;贾母命婆子们：&ldo;好生跟着。&rdo;

于是宝玉出来，只有麝月秋纹几个小丫头随着。贾母因说：&ldo;袭人怎么不见?

他如今也有些拿大了，单支使小女孩儿出来。&rdo;王夫人忙起身笑说道：&ldo;他妈前日没了，因有热孝，不便前头来。&rdo;贾母点头，又笑道：&ldo;跟主子，却讲不起这孝与不孝。要是他还跟我，难道这会子也不在这里?这些竟成了例了。&rdo;

凤姐儿忙过来笑回道：&ldo;今晚便没孝，那园子里头也须得看着灯烛花爆，最是担险的。这里一唱戏。园子里的谁不来偷瞧瞧，他还细心，各处照看。况且这一散后，宝兄弟回去睡觉，各色都是齐全的。若他再来了，众人又不经心，散了回去，铺盖也是冷的，茶水也不齐全，便各色都不便宜，自然我叫他不用来。老祖宗要叫他来，我就叫他就是了。&rdo;贾母听了这话，忙说：&ldo;你这话很是，你必想的周到，快别叫他了。‐‐但只他妈几时没了?我怎么不知道?&rdo;凤姐儿笑道：&ldo;前儿袭人去亲自回老太太的，怎么倒忘了?&rdo;贾母想了想，笑道：&ldo;想起来了。我的记性竟平常了。&rdo;众人都笑说：&ldo;老太太那里记得这些事。&rdo;贾母因又叹道：&ldo;我想着他从小儿伏侍我一场，又伏侍了云儿，末后给了个魔王，给他魔了这好几年。他又不是咱们家根生土长的奴才，没受过咱们什么大恩典，他娘没了，我想着要给他几两银子发送他娘，也就忘了。&rdo;凤姐儿道：&ldo;前儿太太赏了他四十两银子，就是了。&rdo;贾母听说，点头道：&ldo;这还罢了。正好前儿鸳鸯的娘也死了，我想他老子娘都在南边，我也没叫他家去守孝。如今他两处全礼，何不叫他二人一处作伴去?&rdo;又命婆子拿些果子菜馔点心之类与他二人吃去。琥珀笑道：&ldo;还等这会子?他早就去了。&rdo;说着，大家又吃酒看戏。

且说宝玉一径来至园中，众婆子见他回房，便不跟去，只坐在园门里茶房里烤火，和管茶的女人偷空饮酒斗牌。宝玉至院中，虽是灯光灿烂，却无人声。麝月道：&ldo;他们都睡了不成?咱们悄悄进去吓他们一跳。&rdo;于是大家蹑手蹑脚，潜踪进镜壁去一看，只见袭人和一个人对歪在地炕上，那一头有两个老嬷嬷打盹。宝玉只当他两个睡着了，才要进去，忽听鸳鸯嗽了一声，说道：&ldo;天下事可知难定。论理你单身在这里，父母在外头，每年他们东去西来;没个定准，想来你是再不能送终的了;偏生今年就死在这里，你倒出去送了终。&rdo;袭人道：&ldo;正是，我也想不到能够看着父母殡殓。回了太太，又赏了四十两银子，这倒也算养我一场，我也不敢妄想了。&rdo;宝玉听了，忙转身悄向麝月等道：&ldo;谁知他也来了。我这一进去，他又赌气走了，不如咱们回去罢，让他两个清清净净的说话。袭人正在那里闷着，幸他来的好。&rdo;说着，仍悄悄出来。宝玉便走过山石后去，站着撩衣。麝月秋纹皆站住，背过脸去，口内笑说：&ldo;蹲下再解小衣，留神风吹了肚子。&rdo;后面两个小丫头知是小解，忙先出去茶房内预备水去了。

这里宝玉刚过来，只见两个媳妇迎面来了，又问：&ldo;是谁?&rdo;秋纹道：&ldo;宝玉在这里呢，大呼小叫，留神吓着罢!&rdo;那媳妇们忙笑道：&ldo;我们不知，大节下来惹祸了。姑娘们可连日辛苦了!&rdo;说着，已到跟前。麝月等问：&ldo;手里拿着什么?&rdo;媳妇道：&ldo;是老太太赏金、花二位姑娘吃的。&rdo;秋纹笑道：&ldo;外头唱的是《八义》，没唱《混元盒》，那里又跑出&lso;金花娘娘&rso;来了?&rdo;宝玉命：&ldo;揭起来我瞧瞧。&rdo;秋纹麝月忙上去将两个盒子揭开，两个媳妇忙蹲下身子。

宝玉看了两个盒内都是席上所有的上等果品茶点，点了一点头就走。麝月等忙胡乱掷了盒盖跟上来。宝玉笑道：&ldo;这两个女人倒和气，会说话。他们天天乏了，倒说你们连日辛苦，倒不是那矜功自伐的。&rdo;麝月道：&ldo;这两个就好，那不知理的是太不知理。&rdo;宝玉道：&ldo;你们是明白人，担待他们是粗夯可怜的人就完了。&rdo;一面说，一面就走出了园门。那几个婆子虽吃酒斗牌，却不住出来打探，见宝玉出来，也都跟上来。到了花厅廊上，只见那两个小丫头，一个捧着个小盆，又一个搭着手巾，又拿着沤子小壶儿，在那里久等。秋纹先忙伸手向盆内试了试，说道：&ldo;你越大越粗心了，那里弄得这冷水?&rdo;小丫头笑道：&ldo;姑娘瞧瞧，这个天，我怕水冷，倒的是滚水，这还冷了。&rdo;正说着，可巧见一个老婆子提着一壶滚水走来，小丫头就说：&ldo;好奶奶，过来给我倒上些水。&rdo;那婆子道：&ldo;姐姐，这是老太太沏茶的，劝你去舀罢，那里就走大了脚呢?&rdo;秋纹道：&ldo;不管你是谁的!你不给我，管把老太太的茶铞子倒了洗手!&rdo;那婆子回头见了秋纹，忙提起壶来倒了些。秋纹道：&ldo;够了!你这么大年纪，也没见识。谁不知是老太太的?要不着的就敢要了?&rdo;婆子笑道：&ldo;我眼花了，没认出这姑娘来。&rdo;宝玉洗了手，那小丫头子拿小壶儿倒了沤子在他手内，宝玉沤了。秋纹麝月也趁热水洗了一回，跟进宝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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