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正午过后,阳光最热烈的时刻,在塞维利亚宫的广场上,阿加佩抱着莉莉,微笑地望着公主的仪仗队。漫天彩带,万众欢呼,阿加佩望着队伍最前方,护卫在公主马车右侧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所有嘈杂的声音一齐逝去,莉莉抱着他的脖子,怔怔地问:“黑鸦叔叔?”许多金碧辉煌,缤纷喜悦的颜色里,黑鸦骑着铁鞍黑马,一身漆黑的骑装,帽子上束着流光的鸦羽,当真像是为他命名的那种鸟儿一样令人胆寒。隔得这么远,他又低垂帽檐,遮住了阴郁的前额与双眼,但不知为何,阿加佩一眼就认出了他,莉莉也一眼就认出了他。黑鸦似有所感,他的心头悸动,不禁抬起眼睛,以鹰隼一样锋利的目光扫过周边的人群。或许是错觉,或许是他想看见的人躲得太快了,他没有发现任何一丝异样的蛛丝马迹。杰拉德紧紧地盯着,迫切地在广场上扫视了一遍又一遍,仍然没能看出自己需要的线索。最终,他只能不甘地低下头,勉强收敛着过于外露的渴望神情。在外人看来,他的眼眸阴沉无光,其中燃烧着专注的恶火,他看着谁,谁就要为此胆战心惊,无法完整地吐露出一句话。身处葡萄牙的宫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背后窃窃私语,他们说,仅凭视线,黑鸦就能点燃一个活人的身躯。从这方面看,迷信的达官贵人和迷信的水手没什么两样,凡人都会被死亡,以及与死亡相似的东西所深深震慑。只是,杰拉德却高兴不起来。尽管如此,尽管他得到了国王的信任与看重,尽管他高官厚禄加身,逐渐在世俗中逼近了自己从前的地位,尽管他重新握住了权力与财富,取得了一批人的效忠和崇敬,另一批人的憎恨和恐惧……尽管他完成了一半进度的复仇,还收回了这么多东西,可他的情绪毫无波动,可以说,他早就忘记了快乐的滋味。他的心灵已经在仇恨中异化了,他被痛苦扭曲了肢体,又被“黑鸦”的经历重塑了形状。抵达葡萄牙之后,荣耀,爵位,国王的承诺,奢华富丽的宅邸……全齐齐地朝他涌去。杰拉德熟稔而麻木地应对着它们,轰轰烈烈,花团锦簇的光景里,他只感到无处不在的茫然,还有疲惫。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他完成了一个阶段性的目标,摩鹿加元气大伤,珍斯科特分身乏术,属于他的财产也收回了一部分,这使得他能在葡萄牙享受炙手可热的上宾待遇。按理来说,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争取了所有能争取的,他的战果如此辉煌斐然,可他为什么他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仿佛有块坚冰包裹了他的大脑,外界的刺激,物质的享受……一切都远去了,唯有身体上的倦怠是如此鲜明,令杰拉德感到无言的困惑。然后呢?他对自己提问。然后我该干什么?理智告诉杰拉德:既然这样,你此刻就该等待时机,静静地蛰伏。可是,实际情况却告诉他:不,来不及了,你早就是强弩之末,你要垮了。长久以来,他必须得为自己规划一个总目标,好调动起自己超人的顽固意志,强行拖拽着残破不堪的肉|体前进。这就像沙漏一样吊着他的命,一旦沙子漏完了,他又要怎么办呢?杰拉德不愿去想这个问题,他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复仇的行动上,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刻,他倒在床上,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胸口似乎出现了一个无法弥补,还在不断扩大的空洞。报复收获的畅快是一时的,攫取权力和金钱的乐趣同样是一时的,他跳进欲望的漩涡,与人厮杀,搏斗的兴味更是一时的。他的饥渴没有尽头,但无论他痛饮多少美酒,吞吃多少珍肴,它们最后都从这个巨大的空洞里漏出去了。他哪里都在难受,哪里都像是有火在烧。在外人面前,杰拉德还能强撑一些表象,等他一个人独处了,那些痛苦便会从思维的尽头卷土重来,让他呼吸困难,浑身无力。他没有食欲,失去了做任何事的活力,大脑一阵又一阵地闷痛,晕眩,双手也经常没来由地发抖。更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黑鸦的记忆已经与他完全重合,他彻底想起了那些与阿加佩在一起的往事,想起了他曾经身为“黑鸦”时的所有经历。这同时意味着,幻象消失了。阿加佩的幻象消失了。每一个降临的黑夜,每一个漫长的白天,他都是孤零零的一人。寂寞的声音震耳欲聋,他唯有去黑鸦的回忆里翻找,去如饥似渴地吮吸那些甜蜜的部分,温热的部分,好像只有这样,他才有活着的感觉,他才不是麻木的,冰冷的,不是一个正在枯萎的人。杰拉德甚至有过不切实际的计划他要找到当时的刺客,他要从对方手中夺走每一滴迷幻的香药,再把自己溺在其中。这样,他是否就能永远徜徉在美妙的幻觉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后来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可一旦发现自己还要这样熬很多年,他就想到了死。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奇迹,杰拉德斯科特,世界上最不可能主动投身死亡的人,却在这一刻做好了终结自我的准备。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在结束复仇之后去见阿加佩,然而残酷的事实就横贯在他面前:自己遭遇背叛,承受酷刑,被毁容,被断腿……这样的经历已经彻底毁了他,让他成了一个阴影里潜藏的怪物。他的怒火如此炽烈,杀了如此之多的人,哪怕为此烧毁摩鹿加也在所不惜。那么昔日他对阿加佩的所作所为,又该如何缓解,如何偿还?他看不起他,践踏,唾弃了他的真心,而且他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阿加佩……一想到这里,杰拉德就要骇得跳起来,这就像有一道白热的雷霆劈中了他的大脑,剧痛的电流过遍全身,让他难以承受,只能在惊惧中喘息。造化多么弄人,命运又是多么无常?过去他弃之如敝履的,如今却是他苦苦跪求也得不到的。早在他还意气风发的年纪,或者说,无知的年纪,他看不起爱情,认为那不过是短暂的欢愉,片刻的放纵,男男女女痴迷于对方的外表、财富和权势,于是用一半的虚情假意,掺一半的甜言蜜语,将自己打扮得痴情又专一,好去获取那肢体相缠的狂喜。因而他常常嘲笑那些肤浅的愚人,并用他们所谓的“爱”来找些乐子。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另一种爱。这种爱不轻佻,不愉悦,它是毁灭性的爆发,比死亡更加可怕,比山火更加狂乱。它使人失去理智,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消耗殆尽,像没有未来,也没有明天一样追逐着它的光与热。普通人得到一点它的眷顾,便要心甘情愿地焚烧了自己,凡间的皇帝和圣徒挨了它的边,也会以国家作陪,再抛弃信仰,好去缓解那灵魂的干渴。我要怎么做?我能怎么做?日以继夜的折磨,他的灵魂似乎跟着分成了两个。当杰拉德占据上风的时候,他愿意拼了命去争取阿加佩的原谅,他愿意付出一切,为他烧毁白塔,那些名贵的花木、珍稀的手稿、俗世中的名望与声誉……他发誓要用这些将阿加佩淹没,他会让世界匍匐在阿加佩脚下;而当黑鸦占据上风的时候,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要能跪倒在地上,轻轻捏住阿加佩的手,再亲吻他的指尖,他就幸福得浑身发抖,心脏像要爆裂一样膨胀他可以立即为之死去。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每一天,时间的流逝早已失去意义,白天、黑夜,也不过是光影的变化。不知过去多久,他的大副现在已经是舰队的指挥官将一个消息传递到他的耳边。塞维利亚宫的园艺大师培育出了健康的丁香,茂盛的胡椒,西班牙雄心勃勃,要在自己的国土上复刻摩鹿加种植园的荣光。这一刻,宛如有股天堂的活力,或是来自地狱的野蛮生机,强而有力地注入到杰拉德的心脏里。他的双眼犹如燃烧一般发亮,瞬间顿悟了真相,并且在发抖的嘴唇间吮吸了真相的名字。“……阿加佩。”是的,只有他,只有他能做到这一点!是“黑鸦”向他巨细无遗地透露了摩鹿加的秘密,丁香、胡椒、豆蔻和桂皮……他是世上唯一一个不姓斯科特,却比任何斯科特知道得都要多的人。而他专注的品质,还有他对爱好的炙热之心杰拉德见过他是如何废寝忘食地照料一株垂死的野蔷薇,也见过他是怎样突发奇想,用光照的变化来改变郁金香的颜色。他为女儿打造了整个花园,让金色的阳光照耀着那里的蜜蜂、蝴蝶与蜻蜓,除了烹饪,园艺就是他生活的另一个支柱。“这些花呀,草呀,就是有这样的魔力,”阿加佩抬起头,对他露出喜悦的微笑,“看着它们破土而出,一天比一天更茁壮,更茂盛,就好像自己也重新活过了一遍似的!”是的,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杰拉德振奋起来,他终于找到了使自己振奋的理由,可怕的激情再度从他心中焕发出来。他掩饰着自己的急切与狂热,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地访问西班牙,并且长久地留在那里,杰拉德精心挑选着盟友,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巧妙地操纵着国王的意志,顺理成章地推动了伊莎贝拉公主与查理一世的联姻。1525年10月,葡萄牙王室同意了公主的婚事,1526年2月,教宗终于批准了西班牙国王与葡萄牙公主的婚姻,宣布他们将在天父的见证下结合,为两国带去光荣的福祉。作为这事的促成者,杰拉德主动请缨,要求自己也担任了葡萄牙的外交官之一,护送公主前往西班牙。曼努埃尔同意了,事实上,把自己疼爱的女儿交给自己最信任的宠臣,这反而使他大大放下了心。1526年3月,伊莎贝拉公主抵达塞维利亚,接受民众与群臣的觐见,杰拉德骑着黑马,披着沉重的黑衣,不像是送嫁,更像是行走在送葬的队伍里。因为国王还有一周才能抵达,公主暂时接替了塞维利亚宫的权力宝座,忙忙碌碌的头三天过去,他怎么敢来这儿,还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面前?无名怒火自心头燃起,除了愤怒,更有一种领地被入侵的刺痛,激得阿加佩站直身体,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你有什么资格走到我的花园里?再次见面,我们已经不是朋友,连熟人都不是了,我从没真正地认识过你,而你也不屑于认识真正的我。所以,我只想对你说从我的视线里滚开,永远别再出现了!“向您问好,”公主初来乍到,却是十分善解人意,她看到阿加佩的神情急剧变化,于是便自然而然地揣测,他一定是被跟上来的外交官吓到了,“这些花儿多么美丽啊,它们都是您的杰作吗?”阿加佩缓缓闭上了嘴唇,因为未来的王宫女主人正瞧着自己,在这个关口,他不能对异国的外交官口吐恶言,只能仓促地向对方问好。争取公主的友谊,获得她的支持,让她也看到种植园的价值主教的重重嘱托,看来是不能在今夜实现了。为了避免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用花铲狠狠打他的脸,阿加佩已经在花园里待了四天,但这头黑乌鸦的嗅觉太灵敏了,他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这里。伊莎贝拉谨慎且警惕地望着这个情绪激烈波动的年轻人,他应该与自己同岁,即便大,也大不了多少。暮色笼罩下,他棕褐色的卷发束在脑后,更加显出一双蔚蓝如大海的眼睛。人终究是忠于双眼的动物,倘若阿加佩不是这样秀气,公主也不会对他多了几分宽容之心。正当阿加佩打算胡言乱语,搪塞几句后就退下时,黑鸦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离开了。虽然恼怒的情绪仍在缓缓灼烧他的心,阿加佩想起公主方才的提问,还是尽可能完善地答道:“抱歉,殿下,我失态了。回答您的提问,这里的花木并不全是我的作品,一多半是园丁的辛勤成果。我通常在暖棚干活,照顾那里的丁香和胡椒才是我的工作。”伊莎贝拉轻轻地点头,借着一旁的灯火,阿加佩这才看清她的面貌,这位年轻的公主纤瘦而秀丽,浅棕色的长发闪着金光,就像阳光下的溪水一样美妙。“坐吧,请坐吧,先生,别这么拘谨,我也不是什么苛刻的人呀。”伊莎贝拉尽可能地表现出威严,“我是为了躲避繁琐的宫廷礼节,才躲到花园里来的,请您就像普通人那样对待我吧,跟我随意地谈谈天。”阿加佩露出一个小微笑来,他仍然提防着随时都会再出现的黑鸦,不过,听到公主的吩咐,他只得轻轻地坐下来,与她隔着礼貌的一段距离。“哪怕您这么说了,我想,还是没有哪个人会把您当成普通人来看待。”阿加佩直言不讳地说,“但请允许我为您推荐一个选项,如果您要放松身心,我向您郑重地介绍那边的小路,那儿的两旁都栽着错落有致的灌木,又清幽,又宁静,还有淡粉色的玫瑰点缀在其中,就像朝霞和晚霞的颜色您刚才问这里是否有我的作品,倘若您对我的手艺感到好奇,就去那条小路上看看吧,这种色泽优雅的玫瑰,正是我培育出来的。”“哦!那一定很美。”公主惊讶地笑了,“我还听说,您是列国最具天资的园艺师,独自破解了摩鹿加深藏了几世几代的香料秘密,这也是真的吗?”“不,殿下,当然不,”阿加佩急忙辩解,“我肯定算不上‘列国最具天资的园艺师’,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称得上‘有天资’。我想我只是幸运,因为我不用担心吃穿度用,可以一心一意地投入到我热爱的事物中去,而我爱的人,爱我的人,也全力支持我这么做。至于香料的秘密,请您相信我,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工作……”说到这儿,他吸了一口气,眼下的话题令他无法回避地想到了黑鸦,那个方才还站在不远处的人。满心愤懑,满心怨怼,都逐渐化作了一腔物是人非的怅然。“……无论如何,我不会把这事的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他勉强地笑了笑,“我深知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改变世界的能力更是有限的。有的人或许会因为我是西班牙的宫廷园艺师,获得了国王的赞赏,就称我为‘最有天资的’,但请您别理会这话,诉诸权威的人并不可信,重要的还是跟从自己的心。”伊莎贝拉困惑地望着他。“我注意到,您之前似乎对我国的外交官抱有很深的成见,您咬着牙,皱着眉,像是随时会痛斥他,反对他的所有意见似的,因此我还以为您是个坚定的国民主义者,厌恶着来自葡萄牙的一切。如今,您又表现得那么亲切,看来是我之前想错啦?”阿加佩露出苦笑,他只得找出一个借口,赶快替自己辩解:“我怎么会是国民主义者呢?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连西班牙人都算不着!我只是……只是因为您的外交官,他看上去很可怕,尤其现在快要入夜了,到处都黑黢黢的,我还以为是哪个树林间的孤魂野鬼,跑来人间作乱了呢。”听了他的话,公主咯咯地笑了,因为没有带扇子,她只好用纤纤的手指捂住嘴唇:“唉,您可真会逗乐!”笑了片刻,她慢慢放下手,又显出深思熟虑的神色。“不过……您说的对,他的确是个可怕的人。”伊莎贝拉低声说,她沉默了一会儿,秉持着交浅不宜言深的道理,她只是对阿加佩微微一笑,礼貌地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和您聊天十分愉快,先生。”阿加佩站起来行礼,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急忙开口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请恕我冒昧地向您提出要求,殿下。”“什么?您请说。”“好叫您知道,我有一个女儿,她的名字是莉莉。她年纪还小,非常渴望见到一位真正的公主,所以她对我说,如果我比她更早遇到这位公主,能不能替她送一朵花。”阿加佩不好意思地说,“今天的偶遇太过匆忙,我……我忘记了准备这样的一朵花。”“噢……”伊莎贝拉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这太可爱了!当然,我会很高兴收到这位小淑女所赠的花。下次吧,下次我会派人通知您,好让您有充分的时间准备它。”“谢谢您,十分感谢。”目送着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伴随着众多女傅和侍女闻讯赶来,大惊小怪的声音,他不由微微一笑,但随即,那笑容就快速地隐没下去,消失在唇边。犹如真正的鬼魂,在阴影中,阿加佩再次见到了黑衣若隐若现的一角。看来,他是执意要和自己进行一场交谈了。“您想怎么样?”阿加佩冷冷地说,“有话就直接在那儿说出来吧,因为我不想您站在我的花园上,我怕您的歹毒心肠,会让它们来年都开不了花。”黑暗里,杰拉德贪婪地注视着阿加佩,熊熊燃烧的情火如此笃诚炽烈,令他的心都疼得缩成一团了。他看着阿加佩与公主交谈,时不时地露出微笑,两片柔软的嘴唇向上弯起,在颊边旋出小小的笑涡;他的头发长了些,现在正束在脑后,一丝调皮的卷发从耳边翘起,痒痒地蹭着侧脸;他瘦了吗?他的雀斑被阳光晒成更温暖的深色了吗?杰拉德目眩神迷,无法分辨,就在的傍晚与黄昏下,那双蔚蓝色的双眼也泛出微微的紫色,美得超凡脱俗,令他感到自惭形秽。他如饥似渴地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阿加佩的声音温柔而友善,此刻再度重温,不由令杰拉德想起先前的许多个夜晚,他就是用着比这时还要温柔的嗓音,为自己疏解噩梦后的难熬时光回忆调动着现实的感官,几乎使他喉咙发痒,视线涣散,难以站稳脚跟。阿加佩的十根手指,还有他说话时轻轻挑动的眉梢,眼尾浓密的睫毛……天啊,因为太过想要触碰、抚摸它们,杰拉德的掌心和手指都感到了痉挛的疼痛。忘了虚无缥缈的幻象吧,他对自己说,现在他就在这里,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比什么都真实,比任何事物都摄人心魄。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于激动,心跳的也太过于剧烈了,他甚至有种错觉,就像捕捉最微妙的香料气味一样,他也能在迎面吹来的微风中,闻见阿加佩身上混合着黄油和苹果的香气。神魂颠倒的情感令他难以自持,思想与心灵一同颤栗着。阿加佩不用说一个字,一句话,但他的存在本身,一种压倒性的真实感,已经要将杰拉德彻底击垮了。看到公主起身离开,杰拉德也难以抑制地向前挨近了两步,就是这一举动,使得他被发现了。“您想怎么样?有话就直接在那儿说出来吧,因为我不想您站在我的花园上,我怕您的歹毒心肠,会让它们来年都开不了花。”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别惹兔子 七零年代小夫妻 我失而复得的少女心[重生] 美强惨反派是我老婆[穿书] 九零之美味人生 女配每天都在拯救反派大佬[穿书] 怎么还不懂! 我要这盛世美颜有何用 穿成带崽的毛绒绒后 恋爱脑今天也不太正常 何欢 遮面 影后不准我恋爱 争春 与君共襄天下事 镜像落幕时 穿成魔镜的我全知全能 [笑傲同人]人生若只如初见 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 我们全村穿九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