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他是不是晓得我第一天穿洋服?……这件洋服不合身么?‐‐做了五块六毛钱哩,真糟心!&rdo;
低着脑袋瞧着自己身上这学生装:从衣到裤脚,到鞋子‐‐一双黑得放光的牛皮鞋。似乎没有什么不合身,不过胁子窝那里有点紧,脖子有点不好受‐‐领子上那个铁丝扣子一搭上,就像被谁勒住了咽喉似的。
&ldo;不是不合式,&rdo;他对自己说。&ldo;我是第一次穿洋装,还没有穿惯。&rdo;
太阳正厉害,把柏油路晒得融化了,脚一踹上去就留下一个疤。他脑门上给日光熬出油来,不住地淌汗。后脑给博士帽遮住没晒着。
市钟短针在三点前面,长针在九字上。
&ldo;真糟了心!&rdo;他吓了一跳。&ldo;已经三点……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三点二十五分了!&rdo;
得赶快回去:两点钟上办公厅。他得好好做事,守着办公时间,将来前途是……
&ldo;但是已经迟到了一点二十……一五,一十,十五……迟到一点二十五分!……真糟了心,我操得你屋里娘!……&rdo;
汗像瀑布似地直滚,他走得更快。
&ldo;我白慕易从来没有迟到过的。&rdo;‐‐读者诸君,原来他就是我们亲爱的白慕易!我们几乎不认识他了。
白慕易想送刚舅舅一点端节礼的,还打不定主意送什么好,可已经三点……一五,一十……三点二十五分!
走过一家绸缎店,白慕易瞧瞧那家店里的挂钟‐‐
一点正!
&ldo;咦,还早啊。&rdo;
十字路口那家书店里的钟是两点五分多。
白慕易的脚步又加快起来。
&ldo;签到簿一定收去了。&rdo;
他肋骨感到隐隐在疼。刚舅舅瞧着签到簿没有白慕易的名字准会不高兴的:
&ldo;假也不请,办公厅也不到,这样随随便便,做什么官!&rdo;
不过当面不会骂他的:刚舅舅是他的亲戚。不过刚舅舅以后也许就不相信他,不会给他升上去。……
白慕易把眼角上嘴边上皱纹都打了起来,右边肋骨更有点难受:走一步就疼一下。
他瞧瞧汽车,瞧瞧马车,都比他走得快。甚至于黄包车也比他快。希望有个……有个……那叫做什么呀,那个缚在腿上就走得快的‐‐他听说书的说的,梁山上一位姓戴的用着这东西。要是洋货店里有这东西买,他当了当也得去买一个。……
射似地走到t字路口,向西转湾。
电线柱上一口市钟:他一瞧,差点儿没昏过去。‐‐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五,三十,,四十……五点四十五分!
&ldo;怎样弄的呀!&rdo;
一回到办公厅,汗不留情地淌:仿佛听得见流着的声音。可是还没摇铃:两点差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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