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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第1页）

由於听说河北有军情，金军暂时在胙城县扎营。他们用一个大毳帐，将宋徽宗等上百名最重要的宋俘安置其中，外面用重兵把守。朱后和朱慎妃第一次受到人身侮辱，两人互相抱持，哭了半夜。朱后说：&ldo;我唯求一死，却是求死不能。&rdo;朱慎妃还算想得开，她劝表姐说：&ldo;官家尚在，道郎尚在，你便恁地轻生？与姆姆、小姑们相比，你我尚是万幸。&rdo;他们的话被处於浅寐状态的柔嘉公主听到，柔嘉公主就用小手紧紧搂抱着母亲，连声喊道：&ldo;妈妈，万万死不得！&rdo;於是朱后只得安慰女儿，说：&ldo;妈妈思念你底阿爹官家与哥哥，如何死得。&rdo;

宋徽宗由於女儿和儿媳们受辱的事过多，对於长儿媳所受的小侮辱和哭泣已相当麻木。他趁着夜深，在毳帐的另一角落，与乔贵妃、景王低声商量。宋徽宗说：&ldo;我昨夜恍惚梦中，只见有王师杀来，救了众人。闻得河北有军情，虏人罢行，足见此梦非虚。&rdo;乔贵妃对景王说：&ldo;自到虏营之後，我私制一件绛罗袍，若果有王师救驾，可助太上官家披挂，以便王师识认。&rdo;宋徽宗却说：&ldo;遇有军情，可由六哥披挂。果能出奔，六哥便是天下主。&rdo;景王坚决推辞说：&ldo;这如何使得，唯有阿爹脱得罗网，方能号令天下。&rdo;宋徽宗说：&ldo;我罹此大难，方寸已乱，岂能主张国事？&rdo;父子互相推让，最後在乔贵妃母子的苦劝之下，宋徽宗算是同意两人的安排。

景王又对父亲说：&ldo;阿爹若是倦勤，自可选立宗室贤德之人，却不须传位於九哥。&rdo;宋徽宗对康王的感情不深，但也从无恶感，听到此说，颇感惊讶。景王就简单介绍了兄弟在太庙的争论等情况，最後说：&ldo;依臣儿之见，若是九哥称帝，大宋无中兴之望，自家们亦难超脱苦海。&rdo;宋徽宗对景王的结论将信将疑，说：&ldo;若天帝与祖宗垂佑，幸能死里逃生，此事须另作计较。&rdo;

在朱后和朱慎妃被辱的同时，宋钦宗一行却受到了更深的折磨。与他同行的有宋徽宗第十一子祁王赵模。宋徽宗第十九女顺德帝姬赵缨络是最末一个已出嫁的女儿，驸马是向子扆，现在却成了完颜粘罕的侍妾。宋钦宗换上青衣，头戴毡笠，骑一匹黑马，太子和郑、狄两才人也骑马跟随，他们周围簇拥着一谋克金骑。宋钦宗等四人不时仰天号泣，女真兵只要听到哭声，就立即用生硬的汉话说：&ldo;不得哭！再哭便要鞭打！&rdo;

二十九日夜是第一次露营，完颜粘罕在大帐之中，同耶律余睹、高庆裔等饮酒食肉，周围是包括顺德帝姬在内的一大群女子，为他们弹唱卖笑。宋钦宗和太子、两个才人、祁王，还有何樐等五名大臣也出席作陪。志得意满的完颜粘罕微带醉意，瞧着郑、狄两才人说：&ldo;谷神大恩，饶你们与废主团圆，然而今夜你们亦须为自家歌一曲。&rdo;郑庆云走到完颜粘罕案前，下跪叩头，用哀求的口吻说:&ldo;奴家自幼从不曾唱曲，乞国相宽饶。&rdo;狄玉辉也模仿郑庆云，上前叩头求饶。

完颜粘罕勃然大怒，他取过一条皮鞭，厉声喝道：&ldo;你们不唱，便须鞭打！&rdo;两个才人只是叩头，却仍拒绝歌唱。於是一顿鞭子就向他们狠狠抽来。宋钦宗只是浑身战栗，泣不成声。顺德帝姬只得出面，她跪在完颜粘罕面前，苦苦哀求，完颜粘罕还是不依不饶。司马朴实在看不下去，他挺身而出，护住了三个女子，大声喝道：&ldo;国相，你鞭打弱女子，是甚的好汉！&rdo;何樐、陈过庭和孙傅跟着走到了完颜粘罕面前，身体虚弱的张叔夜也脚步踉跄地与四个大臣站在一起。完颜粘罕冷笑一声，扔下皮鞭，命令合扎亲兵将宋钦宗一行全部押出帐外。

宋钦宗一行被押到一个大毳帐中，金军将所有的人，手连手，脚连脚，用麻绳捆成一长串。宋钦宗的左手、左脚与狄玉辉的右手、右脚捆在一起，他的右手、右脚与郑庆云的左手、左脚捆在一起。郑庆云的右手、右脚又与何的妻子捆在一起，再往右就是何樐等人。狄玉辉的左手、左脚又与太子赵谌捆在一起，再往左则是祁王、陈过庭等人。真是死罪好受，活罪难熬，这群娇生惯养的的宋俘，初次受到这种刑罚，不但浑身酸麻，解手更成了一大难事，忍无可忍，只能随地溲溺，尿水又浸透了衣裤。

郑庆云、狄玉辉、赵谌等人毕竟年轻或年幼，他们忍不住疲乏，还是入睡了。宋钦宗却无论如何不可能入梦。半年之间，他所承受的精神煎熬不断升级，这次又达到一个新的水平。他怀念父亲，在承平时节，他简直没有感受到什么父爱，现在反而感受到愈来愈深的舐犊之情。他怀念乔贵妃和她所生的异母弟，更怀念自己的后妃、女儿，又想到朱慎妃的胎儿，如果他们也经受如此折磨……千思万想，肝肠寸断，只是无声地啜泣。其实，另外五个大臣也同样无法入梦，他们的精神痛苦也决不少於皇帝。在漆黑的帐内，突然传出了何樐的低声呻吟：&ldo;念念通前劫，依依返旧魂。人生会有死，遗恨满乾坤！&rdo;

接连两夜，他们都被如此捆绑，白天上路，倒成了一种解放。到四月二日夜，因为耶律余睹和高庆裔的劝说，才得以松开手脚，安置在郑州的一个破驿之中，四周仍是重兵看守。其他人忍不住困乏，都先後入睡，唯有宋钦宗和五个大臣围绕着一盏昏暗的小油灯静坐。宋钦宗沉思多时，就撕开了一条衣襟，咬破手指，用血写下了一份手诏：&ldo;宋德不兴，祸生莫测。朕嗣位以来，莫知寒暑寝食，惟保汝赤子，以卫我社稷，庶几共享太平。不幸用非其人，兵未抵京，谋已先溃。使我道君皇帝而降，全族驱质，百官偷生，势不获已。所不忍闻者，京师之民，舍命不顾，弃金帛宝货，欲以赎朕。此最可伤，恨不得与斯民同生同死。复闻宗社亦非我族，兴言及此，涕泪横流。啮指书襟，播告四方，忠臣义士，奋心一举，犹可为朕报北辕之耻也！毋忘！毋忘！&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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