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大团柔软的绒面朝他落下,暖融融地替他掩盖住所有肮脏的部分,替他挡住那些劈头盖脸落下的滚烫又冰冷的袭击,浑身被想象出来的残余气味包裹起来;他几乎立刻尖叫起来,浴巾被弄得一片狼藉,整个人失去支撑地瘫软在积水里,抱着它裹紧了身子微微抽搐,直到热水将那些罪证的痕迹逐一冲淡。 (上述情节语言描述部分有删改) 太丢人了,以至于徐步迭在浴室里缩了很久不敢出来,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生怕自己叫得太大声吵醒了爷俩,更怕程翥发现自己把浴巾莫名洗了晾起来问他,一夜都辗转反侧,被乐乐踹了十几脚。 但他到底是多虑了,程教授根本没那个功夫观察如此入微,他一大清早起来眼皮都挣不开,囫囵刷了牙就匆匆踩着点出去赶车了;也说巧不巧,这段时间正逢年尾,程翥学校里要筹备考试,工作室里面也要年终截稿,两边忙,还要经常出差,基本脚不沾地也照不到面。 徐步迭一开始还想着碰面时怎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要露出马脚,实际上连着好几天连面也见不上,这种莫须有的微妙羞耻感终于无处发泄,只得逐渐淡去。程翥托他照顾接送和照顾乐乐吃饭,这次干脆懒得跟他来回扯皮嗦,直接拿了个合同放桌上,按市面上家政保姆的日薪来算,不算高也但也不低。 徐步迭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一边已经签好了名字,程翥写“翥”字的时候,上下分得很开,就像他当年刻在作品底座上的标志签名那样,横竖都很疏旷。他伸出手,像自己小时候摩挲过那被刻入的横竖那样,也摩挲过现在这纸张上的墨迹。 他在另一边的空白处也签上自己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小小的并列,就让人莫须有地觉得快活,写好后甚至映在阳光底下,翻来覆去地得意着看了好几遍。 但十来天的日子一晃过去,虽然说似乎是住在一起,但每天有时候自己出门了,程翥在补眠;程翥回来了,自己也已经陪乐乐睡了。有时候又反过来,程翥一大早出门,自己和乐乐还在睡,算下来一整天碰着面的只有十分钟。 平常不觉得,可这会儿明明住在了一起,有了某种不能宣诸于口的隐秘,等怕被揭穿的羞耻感过去,就只剩下莫名的想念;这想挠得心痒痒的,又不能说出来,只能通过保温了的稀饭、剩在锅里的馒头和留言的便条来隐默地搔。有一天他已经打定主意要逮住程翥,一直等到了半夜困得迷迷糊糊,似乎隐约感觉被人拎着塞进被窝里。他记得自己朦胧间嘟囔着白天要起来送他,又不知为什么被哄着闭了嘴。 临近学期末连幼儿园里都充斥了压力:要准备期末汇报和迎新春的节目,连乐乐都变得十分紧张与严肃,在房间的走廊里一边背古诗,一边歪着身子走小天鹅步。每个家长都领到分配的任务,徐步迭也代程翥去领了“任务”,现在面前是一大堆剪纸贴花,要用来布置教室窗子的,还要做兔耳朵和兔尾巴,天鹅翅膀天鹅裙。程翥出了个三天差,年末春运交通拥堵不见得能赶回来,只能先委托小徐去给他儿子开这个期末总结大会。 “你要是看不到乐乐跳小天鹅,绝对会后悔的。”徐步迭威胁说,他存了点私心,不过也没抱什么希望; “我要是赶得及就也去,”程翥在电话里听了儿子的表演节目,哭笑不得,“但小汪老师怎么想的,天鹅这么胖能飞得起来吗?”小天鹅 程翥不在家,那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徐步迭和乐乐赶紧拿布把章鱼外星人给盖住了,顿时觉得世界一片美好,连被布罩住后兀出的形状都显得十分优雅,布料层层叠叠地垂坠下来,像舞者腰身纤细,身着长裙。 乐乐把徐步迭给他做的天鹅屁股围上了,非常可劲地在房间里炫耀;他的天鹅步法已经练得十分纯熟,配上天鹅屁股浑然天成,再加上天鹅翅膀那就是神来之笔。徐步迭伴着学校里选定的音乐摇头晃脑地哼着歌剪纸,这种快乐让他都有些忘乎所以,完全可以当做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日子照常地过着,四周洋溢着即将过年的喜庆氛围。 他没有想到乐乐会喜欢年终的表演汇报活动,因为看起来乐乐应该是不合群的那种。不过能参加就是好事,说明情况也在逐渐转好嘛。但这几天接送孩子上下学,小汪老师每每都欲言又止地多看他几眼,似乎有一肚子话不吐不快,终于逮着分配给他这些剪纸装饰材料的机会,把人请到办公室来,还似乎有些神神秘秘,特地挑了没别人的时候,又把门也关上了。 徐步迭给她搞得有点紧张:“什么事啊汪老师?” “程教授跟我说这段时间他忙,乐乐的事可以要是急都可以联系你……” “对,没错……是乐乐出什么事了吗?” “那倒不是。”她犹豫了一下,“这次乐乐参加表演,没问题吗?” 小徐懵了:“……这该我们问您吧,我听说他之前都不怎么参加……他看着也不像是很会参加集体活动的孩子,还要多麻烦您照顾……” 小汪老师还是期期艾艾地说了,“你知道,程教授以前那个老婆吧,”她伸手往自己头上点了点,压低声线,“这儿有些毛病的。” 徐步迭愣了一下,“她怎么了?” “以前都是她来接送乐乐的。她吧……”她叹了一声,开始大吐苦水,“其实我们当老师的,什么样的孩子没见过?乐乐是不爱说话了点,内向了点,可也不是只有他才这样的。那时候乐乐还小,不合群的毛病更重,你看看小班的那些孩子,哪个来的时候不是哭天喊地的,吃的饭不对口味了要哭,睡觉找不着自己的枕头了也要哭,有的时候好容易哄好了,一转头突然想起妈妈不在,打我们咬我们都有,我们也习惯了。但大部分家长都能理解配合我们工作,孩子哭你也得忍着啊,过几天不就好了吗?只有她不行,她觉得是我们虐待孩子,不然孩子怎么会哭得这么伤心呢?” “闹,闹过不知道多少次,从教务处闹到教委,我们这里的监控视频她大概都拷了几大块硬盘,搞得上面还下过工作组来查,也啥都没查出来。还好之前乐乐差点跑丢了的时候她不在……”小汪老师手抚胸口,如今回想简直细思恐极,不过她很快缓过来,“但老实说要是她在,乐乐也是绝不敢跑出去的,他也很怕她。她要在,他连哭都不敢。” 徐步迭没有见过这位一直活在众人口中的“前妻”,总觉得每个人描述的都是一个全然不同的样子。敬嘉年指给他看过摆在教学区外侧草坪上的、程翥雕刻的雕像,但那一座半抽象的女性人像,有着流水一般柔和的五官和神情。但这下小汪老师给出的佐证描述太过详细,令他不得不把印象从那座雕像和校园女神的形象上偏移开去。 小汪老师继续说下去:“乐乐不善于参加这种活动,我总觉得和她的某些……灌输,也脱不了关系。你也知道,这孩子内向,可也不是每个人都生下来就特别开朗、人见人爱的,原本这个年纪发生的很多事,老实说等长大以后,都不一定记得。” “还在小班的时候,我们也是搞这种期末的活动,当时组织了一个班级的比赛,其实主要就是考考孩子们数数啦,根据要求画图形啦、10以内的加减法啦……乐乐其实一直这些都非常不错的,在班里绝对是佼佼者,图画的比一般的孩子好太多,数学也很早就不用扳手指了。所以当时两个小班搞趣味比赛,要选出参赛代表,我们当时让孩子们自己选,孩子们也选他。” “明明练习和模拟的时候都一点事都没有……但一旦到比赛现场,可能是因为紧张吧,周围也有很多家长看着,他突然什么都答不出来了,就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写不出来的那种,其他小朋友也急了,就催他,因为不想输给别的班;大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就围着他,不停地问东问西,问他是不是害怕,紧张,还有的老师开始逗他、做鬼脸让他放松……结果那状态就越来越严重,眼睛直勾勾的,把我也吓坏了……” “然后那女人就发飙了,疯了一样地冲进来,把我们都破口大骂了一顿,说我们是故意要害孩子,然后把乐乐抱走了。” 小徐一口茶水呛住了:“……故意害乐乐?”这什么宫斗剧看多了吧?你家这儿子也不是太子啊,害他能干嘛? “我也是有冤无处申啊!”小汪老师满腹牢骚,欲哭无泪,“好好的那天那么多家长拿着手机录像还有扛着摄像机来的,都打算录下自己家宝参赛的样子呢,结果这么一搞,大家都面面相觑,也没心思继续,最后不欢而散了。”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也说不好,乐乐那样你是知道的,可能就是压力太大了,他怕陌生人围观,也怕公开场合。我本来的想法,是多参加参加,也就好了……当时给她领回去乐乐也生了一场病,据说都送到医院挂水,我当时以为又会给她抓到把柄来学校闹事呢,好在没有。但那之后,她就不允许乐乐再参加我们这个什么汇演啦之类的公开活动,每次我之前问她,她都直接回绝的。我们也不敢有异议。” 小徐叹了口气,算是明白症结了。“我看乐乐还挺热衷的啊,他那么高兴,可不能让他不参加啊……那您现在是什么意思呢?” “一个吧,我觉得乐乐自从上次出走事件之后,这段时间人好像开朗了一点,也敢说一点话了,和其他小朋友关系也没那么僵了,我觉得这都是好现象啊,说不定这次也是个好机会,可以把这个障碍突破过去;但也很有可能,他还会像之前那样,突然僵在台上……”她抓紧解释,“不过没关系,这次我既然知道了,就会做好准备的,我让他跳小天鹅也是这个意思,因为我也在台上扮鹅妈妈带孩子跳舞,他要是又像上次那样不行了,我就把他抱下去;但无论如何这个过程我觉得他应该去体验、去尝试的。”看到小徐点头认同,她继续趁热打铁说道: “另一个就是……如果这次又突然有个人冲出来,把大家一顿臭骂……难得一个新春联欢的机会,再半个学期大家就要离开幼儿园了,都是很珍贵的纪念,谁也不想这样最后闹得不愉快,连张好照片都没有。” 徐步迭这才算明白了她最担心的部分,不由得又是同情,又是好笑:“应该不会吧?他们都离婚了。” “离婚了她也是乐乐的妈妈啊不是吗?” 小徐不太相信她会回来,这半年他连她影子也没找见过,负责任的母亲绝不会是这样要是自己妈妈还好着的那会,儿子一顿没在眼皮底下吃饭,她都能担心到恨不得逼你重吃一遍,确认没有敷衍才行。小徐在心里小小地回味了一下那种感觉,但还是负责地说:“那我还是得给老程去说,听他怎么解决吧,这事别人也插不上嘴啊。” 。。玉岩。。小汪老师松了口气:“是是,我就是这个意思。让程教授多上点心……理解理解我们的难处。”她看到小徐还是一脸严肃思索的样子,又急忙说,“有什么问题你就及时跟我沟通。” “嗯,我现在就想到一个问题。”徐步迭皱着眉头说。 “什么问题?”他一本正经,搞得小汪老师也如临大敌。 “鹅妈妈带着的不应该是丑小鸭吗,为什么现在一生下来都是小天鹅啊?还讲不讲基本法了?” “……” 没有人想当丑小鸭,让小孩子在汇报演出上表演出丑小鸭变天鹅的升华也不切实际,于是就一步到位,直接升华了。 徐步迭本来想打电话给程翥,可事到临头突然觉得怎么地都不好出口,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改发信息过去,可就几个字又反反复复地打完又删了,总觉得不合适。毕竟你想,张口问你前妻会不会出现……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可当自己心怀鬼胎,这事儿看起来也就直冒酸气,怪不得小汪老师自己不愿意直接问。 而且,从程翥的状态来看,他应该也不太想听到关于容宛琴的事情,他自己从来没有主动提过,估计自离婚以后就没有联系;而看家里的摆设状态,其实一直没有从中走出来的反而是这个看起来心宽体不胖的糙老爷们,说出去都没人信。如果徐步迭问了,那他可能就不得不面对这件事,去低声下气地和那女人联系,或者老想着这事过不去。 这么一合计,反倒是替程翥心疼起来。 但是乐乐……乐乐会不会其实想要见妈妈呢?哪怕是那个样子的妈妈,对他来说还是不一样的吧。之前给他手表的时候,他居然直接背出一串数字,说想要打这个电话,把徐步迭也给吓了一跳。 小汪老师没说错,这孩子在数字上的确有天赋,记性也好,普通孩子记不住这一长串的…… 当时他记得,乐乐学会用手表打电话之后,是躲进自己的玩具房里,还把房门关了,偷偷拨出去了个电话。 徐步迭猜到他想要打给谁,知道这孩子其实心思细腻,因此也故意躲开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想反正程翥之后下载app关联上,一看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个电话打没打通呢?打通了的话,她又跟乐乐说了什么?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说? 徐步迭知道自己的生气也有点不讲道理,毕竟他一点都不认得这位女士,不知道她是本就如此,还是出了什么事才变成这样的状态,况且程翥也不见得就没有毛病照他这种带孩子吃外卖毫无愧疚、奖励孩子只会喂吃的都快喂成三高、把孩子丢家里自己去加班、家里客厅当工作室、化学制品堆墙角的状态,要不是现在徐步迭眼里有滤镜,也早该批判了。 但人哪,人就是这样,生来就偏心。也不是人人都爱主持个公道正义,有的道理,用到你偏心的人身上,就怎么都不好使了。 他转头看见乐乐努力地在走道上练习那些对别的小朋友来说可能很简单、但对他来说就显得笨拙的舞步,他太胖了,胳膊肘举过头顶就会很累,没跳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他是在为谁这么努力、是想要让谁看见呢。 徐步迭看得明白,只觉得眼眶一阵酸涩,也说不清是对乐乐的,还是对程翥的;没忍住手一抖,将删删改改只剩下的“你知不知道”几个字给发出去了,着急忙慌地操作撤回,对面已经回了过来:知道知道。紧接着一个抢票链接发过来,还不快帮我点一点,助力加速,好让我看我儿子跳四小天鹅。点进去一看,不知道他都发了几个群了,进度条居然已经助力了不少。 小徐叹了口气,他能说什么呢?他们都看起来那么高兴,那么高兴。妈妈与情诗 该来的总要来。期末汇报总结大会那天,家长都喜气洋洋的,幼儿园里张灯结彩。一大早各位家长都被分配了各种活动,孩子们则被带到另一个教室里去涂脂抹粉几位妈妈早已经等在那里,贡献出家里的化妆品,和老师一起要把每个孩子都化成眉心一点凌云痣,脸上两团猴屁股。 程翥的抢到的车票要下午才能到,徐步迭特地调了一天的时间,替他把这些家长的分配任务都周全掉。不然别的孩子都有家里人陪着,乐乐得多难受。 当然,他也是有私心的,那就是如果今天容宛琴出现在这里,他也能早做准备,比如至少让乐乐的节目顺利演完,或者跟程翥说一声让他做个心理准备什么的别当面太难堪。的确没什么理由阻止母亲来看自己的孩子,再说孩子也很想妈妈来看他……那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园长先做了个简单的发言,讲述了一下这学期的教学情况和孩子们的学习情况,回顾了一下过去,展望了一下未来;底下叽叽喳喳的跟麻雀开会一样,不仅小孩儿吵,大人也趁机唠嗑家长里短,联络感情。 当然,绝对的女多男少,从奶奶辈到妈妈辈形成统一战线,在里面混迹的爸爸和爷爷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程翥平常显而易见没空也没兴趣参加这类活动的,而小徐更是第一次来,很多家长就压根连程翥都没见过,更别提他了,这时候那好奇的眼神简直能把他生吞活剥下去。 有人干脆直接问了:“你不会是程烁爸爸吧……这也太年轻了吧!” 徐步迭闹个大红脸,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是他家……亲戚,就当我是乐乐哥哥就行……” 众人都大笑起来,有几个有远见的阿姨就叉着腰,十分笃定地宣扬起来:“我就说嘛!要是这么年轻就做爸爸了,那还得了哦!” 徐步迭又只好强行解释:“不是不是,我只是看起来比较脸嫩,也没有那么小……” “那结婚了没有?” “……没有……” “那女朋友呢?女朋友总有吧!没有也没关系,我可以介绍给你……” “……” 这么一来二去倒是和很多家长打成了一片,等一起贴了窗花挂了灯笼包了饺子,氛围已经完全和乐融融了,徐步迭手脚勤快又善于挂上一张标准讨人喜欢的脸和众人打交道,没一会儿里里外外已经都给他摸熟了。 也有人看他不顺眼的,那就是之前因为鼓动乐乐偷跑出幼儿园而受批评要道歉的几个孩子家长,不过小孩忘性大,已经和乐乐没什么隔阂了;倒是家长记仇,这时候不痛不痒地刺了几句,八卦了一番家里离婚啦,这么大事情家长都不来是不负责任啦,什么工作能比自家孩子更重要啦,你看我们都辞职在家带孩子啦……之类这样的老生常谈,你也不能让人家闭嘴不说。 好在小徐现在扮演的是一个“远房亲戚”,你八卦再多也是王八拳打空气,跟他又没关系,甚至能面带微笑地朝你共同八卦两句;另一方面,等吃完午饭,下午各班表演就开始了,他和小汪老师通过气,看起来“那位女士”没有出没的迹象,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因为是年末的联欢,各位家长又到场帮忙,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一顿中午饭就特别丰盛,炸鸡什么的不说了,还有薯格和披萨,餐桌上堪称中西合璧,当然万变不离其宗的肯定是饺子,但乐乐却显得十分没有胃口,顶着脸上两坨猴屁股和火红色嘴唇,显得很心神不宁,连饭都没吃下去多少。 “乐乐怎么了,是不是紧张?” 乐乐又不说话了,但他的坐立不安是显而易见的,即便伸手将他抱住,也能感觉他挣扎着会向外看过去,似乎在努力地寻找着什么踪影又一次次地失望。一会儿他们的小天鹅舞是第三个上台的节目,再这样下去,他绝对又会僵直在舞台上的。 “你爸一会就到了,已经在车上了,肯定赶得及的,”徐步迭搬出程翥,但是毫无作用,于是小声说,“我猜猜,乐乐其实是想见妈妈,对吧。” 乐乐立刻一脸惊奇地望着他,似乎惊讶于怎么会知道。 “你打电话给她,她答应你会来,是不是?” 小胖子一下子就遭不住了,眼睛里立刻多盛了两包泪。 “那我悄悄告诉你个秘密吧……”徐步迭安抚着他,故意悄悄和他咬耳朵,“她已经来了,因为要给乐乐一个惊喜,所以故意躲起来了。” 乐乐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不过很显然情绪稳定下来了,精神也终于能够集中,不像刚才那么恍惚了。徐步迭趁机继续说道:“而且呀,就像乐乐现在很紧张一样,乐乐妈妈也很紧张啊。” “她也很期待看到乐乐上台表演。但她也很害怕如果告诉你的话,乐乐就因为她的关系,又不能好好表演了。” “所以,乐乐去跟小汪老师到后台去认真准备好不好?只要你像平常一样好好的,我保证你上台的时候她肯定在下面看着了,乐乐那么努力准备了那么久,就是要给她看的,看看我们乐乐现在变得多棒,对不对?”一面心里悄声说,老程对不起,你的那份特权只好暂时没了。 小孩子还是好哄,于是立马原地复活去找小汪老师了,紧紧攥着她的裙摆,生怕她反悔不带自己上去了小汪老师可是这么赌气说过的。 徐步迭叹了口气,还是趁着家长们都蜂拥向礼堂的时候转身出去,挨个教室看了一圈,并没有见到其他人;正准备松口气回去的时候,就远远看到站在学校大门外面,在冷风中来来回回走动的,有一个衣着体面的女人。她眉眼低垂,像流水一样。 看到她的时候小徐脑子里有一刹那的空白:倒不是因为她本人有多么美、或者什么别的醋意大发的狗血桥段,只是震撼于一个非常简单的想法老程,牛逼啊。 因为像,太像了。像石头活了过来。 他一开始还觉得敬嘉年他们大惊小怪,又或者是校园传说做不得真;毕竟老程给学校捐了个雕塑,那雕塑除了看得出是个人,是个女人以外,又不是写实风格的,五官都不明晰,怎么就给脑补成一出情深不寿的大戏了?在a大时他好几次有心无心地绕道去看那个雕塑,但是你说它是象征着大学里走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无不可。那甚至都看不出美丑来,更像是一段凝固了的记忆或者意识。他在心里替程翥抱屈所以凭什么大家偏要传言她是容宛琴呢?难道这辈子程翥手下雕出的任何女性形象,都要和这段无法甩脱的过往挂上钩才行吗? 但现在,只是惊鸿一瞥地看见了那个女人的真容,就明白原来什么是“像”、什么是“写意不写形”;这得是对所要摹刻的对象有多么深入的了解、看得多么洞悉透彻,才能做到完全不用任何外在的特征来表现,就可以直接让哪怕陌生人也明白这个人就是你,不是别人,世界上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取代。要比做武林绝学,这就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换成诗词歌赋,那就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那是一刀一刻、一斧一凿而出的爱,如果“爱”之一字能够看得见摸得着,那就应该是那件雕塑的模样,是专献与一人的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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