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落座，慢悠悠地掀开茶盖，看着缥缈的水雾，不言不语。

阿殷见他面色平静，但就是隐隐透着股黑气，是有些恼了，不知是不是在外面碰到了什么焦心事。

她刚想问，怀瑾盯着她的面孔，低声道：&ldo;我听春宝说，你没让张嬷嬷量身子，半道将她遣回去，为何？&rdo;

阿殷心里咯噔一下，自知理亏，垂下脑袋。

怀瑾抄起筷子，夹了块鱼，无滋无味地咀嚼了两口，嘴角挑起一抹讥诮的笑意，他闲闲道：&ldo;不想嫁给我啊？&rdo;

阿殷握紧桌角，&ldo;嗯&rdo;了一声。

怀瑾拿着筷子的手轻颤了下，他安静了片刻，神色异动，半晌才恢复如常，他慢条斯理地将那滚烫的茶水灌入腹中，渴望能暖一暖那冰凉的心。

他抿着嘴，不咸不淡道：&ldo;不想嫁就不嫁，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晓得的，我一向食而肥言。

&rdo;

阿殷点点头，没有瞧见怀瑾眼中的落寞，她用力地合上牙关，将口中的蚕豆咬得嘎嘣作响。

两人相对静默了一阵，最后还是阿殷先开了口，她指着桌前的拐杖，略有些担忧地问道：&ldo;你怎么了？&rdo;

钻心刺骨般的疼痛毫无预兆地从腿上传来，怀瑾意外之余，忍着痛不动声色道：&ldo;旧疾复发，过几日就好了。

&rdo;

&ldo;你得了什么病？&rdo;在阿殷眼里，怀瑾无所不能，连成疾多年的眼睛都能治，又怎会治不好腿伤的毛病。

&ldo;不晓得，这病跟了我十几年了。

&rdo;

&ldo;没法治吗？&rdo;

怀瑾静静地看着她，很突兀地笑了一下，鬼气森森道：&ldo;有啊，得靠人心入药。

&rdo;

阿殷以为自己听错了，&ldo;啊？&rdo;

怀瑾压低声音，阴恻恻道：&ldo;你可还记得我最初找你来是做什么的？&rdo;

&ldo;当药，药引？&rdo;阿殷瑟缩了下，&ldo;可你不是说，是为了替祁王治病吗？&rdo;

怀瑾嗤笑道：&ldo;一个同我毫无关系的人，我为何要费尽心思地救他？&rdo;

阿殷八分不动，凝视着他的眼睛，&ldo;所以，你想杀了我？&rdo;

怀瑾起身，弯下腰，将嘴唇贴在阿殷的耳边，轻声道：&ldo;我怎么舍得呢。

&rdo;说罢，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拿过拐杖，踉踉跄跄地走了。

阿殷一动不动，目光追随着怀瑾，直至他出了门，消失在夜色里。

怀瑾梦游似的出了屋子，冷风一吹，混沌的头脑终于有了一丝清醒，又走了几步，他身子一歪，倒在了墙上。

疼，腿还是很疼，疼出了他一身冷汗。

罗卜隐匿在院中，见此，放下手中的黑子，前来搀扶怀瑾。

怀瑾摆摆手，撑着墙壁，径直走进了房间。

他解开外袍，躺在床上，闭眼，仰面朝天地深吸了几口气。